春风沉醉的夜晚

这天队长和队副空降小园子，把七队的人都叫齐了，散了场先去唱了会儿歌，又去撸了顿串儿。这次就算没有六队队长在，七队也自己把自己喝得七荤八素。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大家在串儿店门口的台阶上坐成稀稀拉拉的两排，唱歌的唱歌背贯口的背贯口，宛如大型卖艺现场。过往的路人都远远地避开这群看起来不太好惹的老爷们儿，生怕一会儿哪位发起疯来，要集体挠人。

孟鹤堂一手拿着罐啤酒一手托着腮，看着自家搭档和老秦抱成一团脸贴脸自拍，像两只可可爱爱又毛茸茸的小动物。周九良今晚宛如吸了猫薄荷，本来唱完歌大家已经想散了，是周九良一反常态颇有精神地提议要不要再去干一顿。众所周知七队说话好使的是队副，大家毫无异议地就跟着他又续摊了。

九熙喝得太多东北口都跑出来了，正在强行跟钢铁直男老汉解释高奢的一二三四层鄙视链。那边喝大了的二哥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跃跃欲试要给大家表演空翻，九泰忙不迭地架住他，转头就朝孟鹤堂打招呼：“孟哥，我先送他回去了啊。”

孟鹤堂摆摆手让他们先走，结果剩下的几个师弟也都纷纷要走，连老秦都乖乖地站起身来说改变作息从今天做起早睡早起才能长肉——完全不顾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四十五了。

等到大家叫车的叫车找代驾的找了代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烧烤店门口只剩下一只大字型瘫在台阶上的猫。孟鹤堂站定了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周老师不叫车？”

周九良抬起头来看看他——眼神还是挺清亮的，没喝大，挺好——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了下来，“我楼上邻居半夜直播，吵得睡不着。您再陪我坐会儿。”

孟鹤堂皱起眉头，“半夜直播？不得了，美女主播啊，周老师快要思凡下山了吧。”

“嗐，没有那些。游戏主播，抠脚大老爷们儿。”周九良“啪”地一声又开了瓶啤酒，又小声再找补了一句：“再说美女主播哪有我们孟哥好看啊。”

“油腻。”孟鹤堂如此评价他，但还是跟他肩并着肩坐在台阶上碰了碰手里的啤酒罐儿。

肩膀贴着肩膀，膝盖贴着膝盖，身上都是热哄哄汗津津的，两人却都没嫌热。不知道谁先哼起的挡谅，从这开始就刹不住车了。从小曲儿一路哼到了抖音神曲，周九良唱流行歌还找不到拍子，越唱越不知道原来的歌什么样，最后自个儿趴在孟鹤堂肩膀上笑成了一团。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到了三点半，烧烤摊都要收了，周九良舔舔嘴唇，说想吃冰淇淋，便利店的不行，得是“现挤出来的那种”。孟鹤堂张了张嘴，生生把“我现给你找头牛来挤行不行”这句话给憋回去了，又开始跟着周九良趴趴走。

最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并不是太远，就隔了大概七八个路口，他们决定闲逛过去。三四点的街上居然还是有不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自愿做夜猫子，还是和孟鹤堂一样也是被夜猫子胁迫。

刚走了一半路，周九良就哼哼唧唧黏黏糊糊地喊好远，就好像非要这个点吃冰淇淋的不是他本人一样。路过一家夜店的时候他们看到有女孩子喝大了被男朋友背着走了出来，男孩脖子里挂着女孩的手提包，手上还提着她的高跟鞋，一副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模样。周九良刚和孟鹤堂对视一眼，孟鹤堂就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哼哼，“你想都别想，我可背不动你。你自己有多重你心里没数吗？”

等好不容易到了麦当劳门口，周九良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口的麦当劳叔叔身边，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动了。孟鹤堂只好自己进去给他买冰淇淋，等出门的时候，看到倒霉孩子正笑嘻嘻地举着手机跟麦当劳叔叔自拍。

长大了， 却又好像没完全长大。空有个一百好几十斤的身子了。

孟鹤堂出了店门，把冰淇淋塞进周九良手里，“吃吧。吃完可得回家了啊。”

周九良笑得牙不见眼，开始以一种非常小心翼翼的姿态吃手里的冰淇淋。孟鹤堂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斜靠在长凳上，面朝着周九良看他吃东西，感觉好像在看小猫舔毛。周九良吃得非常仔细……且缓慢，一个冰淇淋翻来覆去地舔，连平时觉得扎嘴的甜筒都一点点吃了。

等他吃完，已经过去小二十分钟了。孟鹤堂伸出拇指来擦一擦他的唇角，又把拇指递进自己嘴里吮了吮，“嗯，你别说，现挤的确实是好吃点儿。”

周九良被他突如其来地这一下搞得有些懵，但是又马上笑开了，“那可不。”

“我叫了到你家的车。”孟鹤堂站起身来，就算从这个只能看到周九良头顶的角度，他也似乎看到小卷毛像是耷拉了一下。孟鹤堂于是又伸出手来揉一揉那撮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刘海儿，“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酒劲儿都有点上来了，彼此头靠着头坐在车后座上都不怎么想说话。等快到周九良家楼下，周九良又开始嘀嘀咕咕了“你要不上去喝点儿蜂蜜水吧解解酒”“最近楼道里的声控灯不太好使一个人上去怪吓人的”“最近弄了点新茶要不你带点儿回去吧”。孟鹤堂昏昏沉沉地听着他絮絮叨叨，只觉得他小声叨逼叨的奶音儿还挺好听。

等到了目的地，外面的天已经麻麻亮了，毕竟是盛夏，天边甚至已经泛起了一抹粉粉嫩嫩的朝霞。孟鹤堂到底还是下了车把人送上去，一直送进了家门。

进了周九良家的门，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亲在了一块儿，孟鹤堂甚至颇为游刃有余地边亲边换上了拖鞋。他的是蓝色，周九良的是黑色，没弄混。

一开始亲得还算斯斯文文，到了床边就开始不讲武德了，吸的掐的通通往对方身上招呼。他们之间的性爱一直都算不上有多温存，更像是两只小兽的厮缠。

等到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结束了第二个回合，天已经大亮了。孟鹤堂亲了亲汗湿的小卷毛一口，就开始起身穿衣服。

周九良揉了揉眼睛，孟鹤堂背后的虾线在他眼皮子前面晃来晃去扭成了一条麻花，他一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反正一会儿还有下午场，一块儿过去得了。”

“我得回去换件衣服，不然那伙人得问我昨晚没回家是去哪儿了。别看没念过什么书，这种事儿一个个门儿清。”孟鹤堂趴到床边上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再睡会儿吧，咱们一会儿见。”

周九良“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听见孟鹤堂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又轻轻把门带上了，这才叹出了一口长气。

等到了中午在后台见着的时候，孟鹤堂又是精神奕奕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几乎一夜没睡。周九良自己的眼睛还有些肿，身上还有些地方青一块紫一块地隐隐疼着，站在孟鹤堂身边顿时感觉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才是更年轻的那个，怎么体力还比不上这位呢。

等到下了场，两个人都慢吞吞地换衣服收拾东西。趁没什么人的时候，孟鹤堂冷不丁地就抛了样东西过来。

周九良伸手接住了，才发现是一把钥匙，还用一条项链给串上了。

他扭头去看孟鹤堂，孟鹤堂却只留给他一个饱满漂亮的后脑勺。

“以后不用整那么多有的没的，耍赖不想回家了。”孟鹤堂边叠大褂边开口，“你一个人住太孤单的话，想随时去我那儿也行，干脆搬去我那里住也可以。”

“……哦。” 周九良默默蜷起了手心，把钥匙握紧了，“知道了。” 他歪了歪头，又开口问孟鹤堂：“所以你刚才是特地回去拿钥匙了吗？”

背对着他叠大褂的那位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你知道不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

“……好。”

春风沉醉的夜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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