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录影开始得急急忙忙。

因为赞助商的一些问题,原本一月就要开机的综艺硬生生拖到了三月才突然开机。周九良是头一天晚上才被通知第二天天不亮就要飞海南,在机场遇见了一样困到彻底没了眼睛的杨九郎。

杨九郎把瘫在他肩头根本起不来的一只猫仔仔细细揉了一遍,心满意足,然后才想起来问他:“孟哥呢?”

“还在义乌呢。”周九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是今天晚上才能到。”

“孟哥最近就一直在外头录节目吧?”杨九郎想了想,“我上回瞧见他还是在天津那会儿呢。”

“嗐,都一样。”周九良在口罩底下撇了撇嘴,“大明星嘛。”

“你们这亲搭档也三个月见一回啊?”杨九郎神态里突然露出一丝得意来,“那还不如我俩呢。”

“不如不如呗。”周九良毫不在意地从包包里掏出耳机来塞上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天天跟搭档睡一个被窝。”

“啧,怎么还急眼了呢。”杨九郎紧赶慢赶几步撵上了他,伸手搂过了他的肩膀,“晚上不就见到了嘛,真是的。”

等飞机到了海南,他们才知道自己要去的村子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车程,到了村里还得再换小车进去,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天,到摄影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虽然行程很匆忙,工作人员倒是把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偌大的客厅看起来很是宽敞,男女卧室各自分开,但全都是大通铺。厨房和卫生间也都是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

“这地儿不错,”周九良边把行李拖进卧室边嘀咕,“要是搞一个还得自己打扫的地方,等会儿孟哥一来我们什么都别干了。”

“全都得趴在地上擦地,地板得照出人影儿来。”杨九郎自觉捧哏。

“一个宛如处女座的金牛座。”周九良总结陈词。

两个大男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节目组随之念了一大堆挣欢乐豆换物资的规则。两个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就把桌子上摆着的赞助商摆着的自热锅给拆了。

导演着急忙慌地要上来抢,周九良就赶忙找了个机会把Logo怼到摄像大机前面:“我看看谁敢不给金主爸爸面子?!你们现在是不让金主爸爸出镜是吗??”

他捧着食物大喊的样子太过于视死如归,导演一时之间也不敢再阻拦,只好默默看着他们美滋滋地揣着手手等自热锅READY。

“周老师,你自己吃就算了,你屁股底下还藏一盒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导演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那我不得留一盒夜宵吗?”周九良理直气壮,“一会儿孟哥来了,正好看着咱们吃,馋死他。”

“不是啊,周老师,我觉得这不太合适。”杨九郎良心发现开始劝他,“一阵儿还有女嘉宾要来呢……”

“女嘉宾来了可以自己挣豆啊。”

“周老师……我觉得你找不到女朋友是有理由的……”

结果闹了大半天,两个人也还是好好地赶在天黑之前去整理了渔网和农具,挣了钱总算是换了点基础物资和食物,足够稍晚一点到的女嘉宾吃上几口了。

晚上录小屋第一次联谊活动的时候,几个人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说着话就开始打哈欠。大家彼此都不太熟悉,现场气氛有点干。

“孟哥到哪儿了?”杨九郎忍不住抬头问导演组。周九良平时是挺能闹的,但是现在眼瞅着就是个小猫犯困的状态,根本已经不想搭茬了。要是孟鹤堂到了,周九良的反应多多少少也能好点儿。毕竟有那么多摄像大机架着呢,意识流捧哏的精神总得要拿出来。

要是孟鹤堂能赶得过来,他跟那几个女孩子才比较熟悉,综艺感也比他们两个强些,气氛能吵得起来。

说到底,控场还得看师哥的。

“孟哥那边刚才发消息过来了,说是那边录不完,要明天早晨才能过来。”

“那还整什么啊,”周九良一听就彻底摆烂了,“好家伙那社交花蝴蝶都不在,我们在这儿演社恐版大逃杀呢?”

“要不我们玩儿点什么游戏呢?成语接龙?菜园果园动物园?你比划我猜?”导演为了素材也是豁出去了,“总得有点东西让我们剪吧。要不二位来一段……贯、贯口?”

“咱们玩儿游戏吧!”周九良瞬间就清醒过来开始拍手,“动物园里有什么?橘猫~”

“……”

“……”

“……”

勉强录了一点乱七八糟尴尬癌扑面而来的游戏,导演才终于放他们去睡了。几个人睡下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今天一天旅途颠簸加拍摄繁忙,大家都异常疲惫,连平时睡觉没动静的人都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呼噜呼噜。

孟鹤堂推着大行李箱从乡间小道上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Follow PD在旁边问他飞机误了点昨天有没有休息好,他也只是笑一笑,答道:“路上睡过了。”

小心翼翼进了屋,孟鹤堂东摸摸西看看了一圈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错啊,收拾得挺干净的。我以为我来了还得干保洁呢。”

“现在七点,”他看了一眼手机,“要不然我把粥给他们煮上吧,等一下刚好起来吃。”

Follow PD连忙劝他没事儿还不如去眯一会儿,毕竟这位的黑眼圈都快比眼睛都大了,怕他吃不消一会儿的拍摄。

“不碍事儿的,这不是有电饭煲呢么。”孟鹤堂说这话已经把袖子撸了起来,“就是两分钟的事儿。”

他说是煮个粥,结果还顺带手煎了鸡蛋做了豆浆,根本停不下来。破壁机榨豆浆的时候,声音一下有点儿大,孟鹤堂眼疾手快地把隔音罩罩上了。

“妈呀这么大声,”孟鹤堂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不会把他们都吵醒了吧?”

他说完不到一分钟,厨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卷毛。周九良打了哈欠就往里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喊人:“孟哥。”

“哎。”孟鹤堂连忙回过头去看他,“我是不是把你们都吵醒了?”

“没有,他们都没醒,我昨晚睡得浅。”周九良自然而然地就把孟鹤堂手里的盘子接了过来,“你还没吃饭啊?”

“我路上吃了点儿零嘴。这不想着给你们做了早饭再睡么。”

“嗐,你管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昨天就到了。”周九良打开冰箱,“我给你煮个面啊?加点儿青菜加个肠?我跟您这么说吧——我跟九郎昨天出卖了一下午的肉体就换了这么些玩意儿,您想要更好的,咱们也没有了。”

“你这说的都能播吗?”孟鹤堂笑着作势就要去打他的嘴,“行吧,我来品尝一下你们的劳动成果。”

周九良也算是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面已经上了桌。孟鹤堂喜滋滋地端着面给面前的机位看,语气带着点浮夸的哭腔:“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啊。”

占便宜这一点多多少少是刻在了逗哏的DNA里的。

“没有的事儿,这叫养儿防老。”捧哏的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看来睡眠不足和早起也没妨碍他一语致死。

“我去你的吧。”

包袱有了,两个人也就没再有什么交流,只是安静地面对面坐着。孟鹤堂吃着面还不忘看手机上的工作安排,周九良一边喝着豆浆一边静音刷着短视频。

这时候早起的女嘉宾进了屋,被这略微有些诡异的场景吓了一跳,“你俩拍鬼片呢??怎么两个大活人在这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啊?”

“我们是用心交流的,普通没个十年八年的默契根本不行。”他朝周九良努了努嘴,然后起身就往里屋走。

“这个……”女嘉宾也学孟鹤堂的样子努了努嘴,“这是什么意思?”

周九良笑了笑起身把玻璃杯放进水槽里,也往里屋走,“意思是一会儿让九郎洗碗。”

早上的拍摄要有两个男生跟着本地渔民出海,收收渔网和捕蟹笼什么的。孟鹤堂晚到了一天,不管是出于后期素材还是节目看点的考虑,都是当仁不让。

头九两兄弟里,周九良是晕船十级学者,杨九郎也就只好咬咬牙上了。

整个拍摄过程都非常顺利,孟鹤堂甚至有模有样地跟渔民交流起了捞上来的鱼的名字和习性,堪称一个合格的乘风破浪的钓鱼佬。期间杨九郎还从渔网上解下来一条迷你鲨鱼,孟鹤堂还举着它嘚瑟了好一通,然后才又放生回了海里。

周九良他们在前院晒网的时候,听到沙滩上有船的动静,赶紧出去迎。老远就听到杨九郎开开心心地喊:“好多鱼!!够换好多豆!!”

周九良一边笑一边迎上去,就看到孟鹤堂翻下船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忙不迭地去扶,才注意到孟鹤堂这会儿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晕船了?”周九良问道。

“啊?没有吧?刚才都好好的啊。”杨九郎有些错愕,他们师哥大概五分钟之前还神采飞扬地和人聊鱼,除了抓船沿抓得紧了点,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没事儿,我稍微休息一下就行。”孟鹤堂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想吐也吐不出什么,只觉得头脑一片昏昏沉沉。

他一贯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且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个性。就算刚才在船上已经非常不舒服,也一直强忍着不适在录制。

孟鹤堂在前院的廊檐下头找了个痛风又舒服的地方坐下了,大家安置好他,又忙不迭地帮着收鱼去了。摄制组也忙着去跟拍下一波收鱼和换豆的事儿,一时之间大家忙来忙去的,只有周九良在自个儿搭档面前蹲下了,给他递上了个大茶缸子。

“给你倒了点儿水,剧务小姐姐去管医生要清凉油了。”周九良一边给他按手腕上的几个穴位一边絮絮叨叨,“你以前也不怎么晕车晕船啊,是不是赶路太累了没睡够?”

“嗯,没准儿。”孟鹤堂喝了口水,垂下视线去看他勤勤恳恳给自己按穴位的一双手,柔声道:“周老师,以你的这个手劲儿,再按几下,我手腕就要废了。”

周九良连忙放开他,用几声咳嗽掩饰住了尴尬,又蹲在那儿陪了他好一会儿。等看着孟鹤堂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儿劲来,才起身又搀了他一把:“去睡会儿?”

“嗯,我睡会儿就没事了。 ”孟鹤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赶紧去找他们去,别回头节目播了人家弹幕都骂你躲在一边偷懒。”

“好。”周九良趿拉着拖鞋就要走,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孟鹤堂又朝他挥了挥手,他这才往人声鼎沸的那边儿去了。

下午的拍摄要分两组进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导演组非要把周九良和其中一个女嘉宾分成一组,剩下的两男一女分成另一组。

说起这个女孩子,也是他们单位的老熟人了。去年他们两个就有些根本不着边际的传闻闹出圈,但是因为太离谱了,身边的朋友们一开始都是当洋葱新闻来看的。没想到粉丝掐过几轮以后,本来没谱的事就好像有了点暧昧的气氛,连工作人员们互相使的眼色都有点不太对劲。

嗐,人家节目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周九良本人是那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态,既然根本就没事儿,那就大大方方地同框算了。反倒是藏着掖着的,倒好像显得他心虚了一样。

音响老师上来给他们戴麦克风的时候,孟鹤堂也收拾好妆发出来了。他看起来还有些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一边配合着戴麦一边听着行程。等听到分组的时候,眉头就不自觉地挑了一挑。

“不是啊,我觉得导演太偏心了。怎么九良就能和女孩子单独相处,我这就得多带个电灯泡呢?”

“嘿,电灯泡在这儿听着呢!”杨九郎显然相当不满,伸手就要去扒拉他,“没有当人面这么说的吧?”

两个人咋咋呼呼地眼看就要像小学生斗殴一样比划起来了,导演组这才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那要不就手心手背吧。”

最后的分组结果,就是孟鹤堂一个人带着两个姑娘去海鲜市场,九字科老三老四手拉着手去了鲜花市场。

等车的时候,趁着机器都收了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功夫,孟鹤堂伸手就把自家搭档没翻出来的衣领给掖好了,啧了一声:“你平时那个聪明劲儿呢?”

他说话的这会儿,余光已经瞟到别家经纪人沉着脸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只有周九良还有点呆呆的,还在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领口,“啊??”

就这点事儿,连九郎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只有周宝宝是个真宝宝。

孟鹤堂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把前额垂下来的两小搓卷毛又撸了回去,“你车来了,去吧。”

周九良“嗯”了一声,走了一半儿又回过头来看他:“那一阵儿做晚饭别自己弄,等我们回来帮忙。”

孟鹤堂点点头,“好。”

头九两兄弟在花市逛了半天,挑了些室内室外的绿植。等到东西都装上车,老板又包了一小束鲜花出来让他们带上,说是就当打个样,要是开得好,他们也满意,以后天天都能送鲜花过去。

两个人都嫌捧着鲜花太娘,推来推去极限拉扯了好半天,最后花还是落到了周九良手里。旁边的FPD笑着调侃:“两个女生,只有一束花,等下回去周老师要难办了。”

”对,你送了这个,回头那个该不高兴了。”杨九郎也乐得调戏他,”回去都不给你饭吃。”

周九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吃饭才来劲了:“现在出来打工盒饭都不给一口了是吗?明儿我不录了,我上外边儿找一个分拣快递的活去,人家还包一顿盒饭。”

“那也不至于,毕竟是孟哥做饭,真不给你吃他也不答应啊。”杨九郎科科地就笑,“我们师哥别的什么都不管,就管你肚子吃饱没有。”

“对。”周九良表情平静表示同意,“孟哥对师兄弟的爱全是参考《家猪饲养管理指南》。您看我这肚子——”他捏了捏自己T恤下面的小肚腩,“没有一个孟哥是无辜的。”

等回到了家,孟鹤堂他们已经早就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着处理海鲜。两个女孩子先迎出来,帮着他们抱了几盆小小的多肉进了屋里。孟鹤堂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跟出来的时候,周九良正抱着一盆巨大的发财树艰难挪动。

“怎么就你一人?”孟鹤堂眼疾手快地搭了一把手,“九郎呢?”

“后面还有一板车。”周九良努努嘴,“九郎去接了。”

五个人忙活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花花草草安置好。周九良从花束里抽了两朵百合,一人一朵递给了两个女孩子,“喏,花市老板送的。”

剩下一大捧花他直接塞进了孟鹤堂怀里,“您受累给收拾一下吧。您不是学了插花么。”

孟鹤堂抱着一捧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玫瑰花,有些发愣:“怎么都给我了?我拿着算怎么回事?”

主控室里,已经观察了周九良两天的两个年轻女导演看着监视器开始交头接耳:

“周老师刚才是不是有一点高兴?”

“好像是有一点点的。”

下午的行程满,大家也都累了,晚饭吃得风卷残云,不出一会儿桌上就全是一大堆甲壳类动物的残骸。两个姑娘自告奋勇地打算收拾厨房,却发现孟鹤堂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金牛座中的处女座果然名不虚传。

吃过饭,节目组要求他们喝点儿赞助商的瓶装鸡尾酒。度数虽然不高,好歹也是有那么一丁点酒精下肚,场面稍稍打开,话也就多了起来。

聊过做女团做爱豆有多么辛苦,拜师学艺有多困难,话题自然而然就到了追忆往事展望未来上。有个女生大胆发问:“那孟哥你说以前在小剧场又辛苦又开心的,真让你回去天天演小剧场,你还愿意吗?”

这问题些微有些犀利,孟鹤堂愣了愣,迅速和周九良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的捧哏一脸的“你说你的呗我才不接茬”。孟鹤堂挑了挑眉毛,略微沉思了一下,难得地有些笨嘴拙舌:“嗯……你说演小剧场……当然还是愿意演的……”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现场的那种跟观众的互动……那种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给你带来的极大的满足感。这是别的任何工作都没法给你的。”

“但是现在……实事求是,确实是没有那个精力天天演。”

他其实也没喝几口酒,但大概是此刻窝在懒人沙发里的姿势太惬意了,不知不觉话里话外就多了几分真心:”现在有那么多综艺,公司还开了戏,你说有多少时间能演小园子呢?”

“再说得市侩一些,年纪上去了,也得挣钱养家。以前在小剧场那么努力,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出去商演,能出去上综艺节目出去接戏。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想法。”

“这就是一个鱼与熊掌的关系——从前的日子苦,没什么钱,但是快乐;现在连轴转,一年到头连家人朋友都见不了几次,但是生活水平上去了。你说怎么选呢?换了是你们怎么选?”

“我就只能尽量平衡吧……有时间演就多演,专业尽量别落下咯,别的活也好好干。”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周九良的肩膀:“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啊,周老师不这样。周老师你让他天天演小园子他也愿意。他就是单纯,喜欢相声,人愿意演一辈子。”

周九良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哎,对,我就是个傻白甜啊,我跟钱有仇。”

孟鹤堂又拍了拍他,口气也温柔了些,“他都是为了我。”

“是我外面的活太多了,他才得也出来工作的。周老师本身就不在乎那些东西。”

“您千万别这么想。”周九良连忙打断他,“您给我立这种老艺术家人设我也担不起来啊。咱们不管到哪儿都是凭本事挣钱,就跟您刚才说的一样,这不丢人。”

孟鹤堂深瞧了他一眼,认真的神情却转瞬即逝,立刻就指着镜头佯装打了个酒嗝:“这轱辘掐了憋播啊,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回小园子演出,回头副总都得罚钱。”

“那是队长才罚钱呢,罚不到咱们头上。”杨九郎连忙拦他一道:“别您在这说了,副总回头一看觉得有道理,连我们一起罚了。”

孟鹤堂闻言,转脸一本正经地对着机位说道:“栾哥您看看,适当考虑一下,这些副队长要是演不够是不是也应该罚……”

杨九郎连忙飞扑过去把他的嘴捂住了,周九良乐呵呵地瞧了一会儿,又赶紧去劝架:“哎算了算了,你别把他捂死了……”


眼见师兄弟闹得挺开心,节目组又趁机出幺蛾子,导演趁机安排他们:“那要不明天咱们弄个小型联欢会得了,叫上村里的邻居们,大家都各自出些节目热闹热闹?这两天邻居也帮了咱们不少忙。”

这安排就有些微有些不合适了,真人秀的合同里也没有撂地这一条。这仨都是一场商演能干三五千人的主儿,换句话说,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三个人还没出声,旁边经纪人已经先打断了录制:“这先前沟通的时候也没说过啊,而且哥几个也没什么准备……您看这大褂什么的都没带……”

“补充条款里可以加上嘛,额外的报酬咱们也可以再商量。再说都是成了角儿的了,这不都是信手拈来嘛……”一旁老谋深算的制作人讪笑了一下,“总不至于还要准备个三天三夜。”

说话间他瞟了一眼孟鹤堂,和料想的不同,这位正大喇喇地瘫在懒人沙发里刷手机,激将法半点儿都没起作用,倒是旁边的周九良脸上划过了一丝不太起眼的不愉快。

“我往上看过好多视频呢,那好多师兄弟不是张嘴就来嘛。孟哥是成了角儿的,大大小小的专场都说干就干,没道理这种小场面扛不住。” 制作人口气恭恭敬敬地,“就算真的到时候说秃噜了,我们后期还能剪辑。”

孟鹤堂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毛,旁边的周九良却突然幽幽开了口:“那照您这说法,后期把咱们P上去放录音就行了,多轻省啊。”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

“嗐,合着您也会分好赖话啊。”

录影这几天,周九良都算是相当好说话的,就算是之前被要求和女嘉宾营业都没说过半个不字。这会儿突然发难,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圆场。

眼见气氛有些僵,孟鹤堂伸出手去按了按周九良的大腿根,开口道:“我们也愿意给乡亲们演一场,主要是合同的事儿,劳烦您几位直接和我们经纪人还有法务对接吧。只要公司那边没意见,我们哥几个随时上台就能演。”

既然他说能演,事情的推进就顺理成章了,马上就有人跑来跑去地打电话发信息跟进合同流程,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法务又要被从被窝里拉出来干通宵。

周九良打了个哈欠,没事儿人一样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可可爱爱地跟周围的工作人员摇摇手说晚安,然后就跟杨九郎挽着胳膊回了房间,跟刚才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老师今天有点累了,您别放在心上。”孟鹤堂怀里抱着个赞助商的抱枕站起身来,跟刚才被怼的制作人打招呼。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诚恳,但是口气却是平平淡淡地:“我们哥俩学艺不精,等回头回了北京,您瞧您爱看哪位师兄弟,我亲自把票给您送去。”

制作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占理,也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走完了合同,第二天大清早就得起来忙演出场地的租借和布置。因为是临时的企划,光是跟村委会借活动室,批条子走流程就花了一行人不少时间。两个小姑娘的节目是劲歌热舞,还得找合适的灯光道具,走位试音。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头,还得挨家挨户地赠票,通知演出。跟当地老百姓多少有点语言壁垒,也解释不清楚爱豆唱跳和相声,只好说是有唱歌和讲笑话的演出。

等到差不多都忙完,对活的时间就只剩下一两个钟头。几个人一边试着从隔壁景区借来的大褂,一边攥弄开场的包袱和底,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节目组给安排了一个对口一个群口,当中还夹着唱跳,弄得不好就多多少有些干。保险起见,开场选的是铃铛谱,群口选的是个去年专场上演过的新活。三个人对得差不多,临了快都快开场了,在上场门那块儿等着的时候,孟鹤堂拈着不怎么太合身的大褂袖口,突然就心事重重地没了声音。

“是有哪儿不合适了?”周九良往后瞥了他一眼,稍稍后退了一步跟他肩并着肩,低声道:“大褂不好还是场地不好?”

“我在想是不是换个贯口活,”孟鹤堂抬起一点视线来,虚虚地盯着搭档的肩膀,“一来是上电视播出的时候效果好些,二来也是不能让人看扁咯。”

他有日子没演出了,就自然有人骂他基本功退步。自从前些年在某一次专场上,在最拿手的那一段贯口上栽了跟头,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越发多了。

“行啊,您想使哪个活啊?”周九良倒是异常镇定,就跟他们从前天天泡在小园子里的时候一样。

“来段儿夸住宅吧?”孟鹤堂想了想,“我这几天练功刚好在背。垫活儿就使三兄弟的那一段儿。”

“行。”周九良伸手去拍拍站在他身前的主持人,“麻烦您,开场的节目改了,叫《夸住宅》。”

主持人在一边听着他们这来来回回不到五句话,居然就把节目给改了,也是云里雾里的。这时候刚好到时间开场了,主持人将信将疑地上了台,将信将疑地报了节目,又将信将疑地下了台。

活是老活,但使得好就是本事。两个人的配合也默契,完全不像是上台前刚改了节目,只对活对了五秒钟的样子。垫活儿里还串进了他们这几天在村里的糗事,观众也能听得明白,底下嘎嘎笑倒了一片。

等到入了活开始背贯儿,孟鹤堂的贯口一向都是字字清晰,声声入耳。中间背到八音盒寒暑表那块儿,下面就已经开始叫好了;等他一气呵成背完了末尾那一整段表,下面已经是掌声雷动。

两个人鞠躬下台,孟鹤堂觉得脖子后头还有些微微发麻,想来刚才背贯儿的时候其实也还是紧张的。只是紧张过了头,反倒是全凭着肌肉记忆了。

跟在他后头的周九良伸手搭了搭他的后颈,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拿开了手,只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要是在台底下,我也得鼓掌。

孟鹤堂听了就笑:“你要是跑台底下去了,我就得哭了。”

他们的这个拼盘小演出,接下来都还算顺利。他们的群口加了好些新包袱,又有九郎的加入,反响相当不错。两个女孩子跳得卖力又带劲,底下的年轻人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到了最后都放开了扭了起来,气氛宛如夜场。周九良在台下穿着大褂跟着扭来扭去,宛如一只吸多了猫薄荷的招财猫。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回到住处,依旧还是孟鹤堂下厨众人打下手。等到吃好饭聊了会儿天回屋,已经将将十二点了。

“孟哥明天一早又得走吧?”杨九郎拿出手机来瞧了一眼,“是不是得早点睡啊咱们。”

“嗯,早上十点的飞机飞上海,”孟鹤堂跟经纪人对了个眼神确认了一下,“估计六七点就得走。”

“那您赶紧先去洗澡吧。”周九良拿起T恤,毫不留情地把屋里的摄像大机都给罩上了,“我跟九郎是下午的飞机回北京,不用那么赶。”

“行。”

等到三个人轮流洗漱完,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周九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的时候,大通铺上的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这两个人占着一头一尾,当中还能再睡五六个大小伙子。

周九良关了灯,摸着黑轻车熟路地从孟鹤堂那一边蹭上了床,带来了一股潮湿氤氲的水汽,孟鹤堂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点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还湿漉漉的卷发,轻声埋怨道:“怎么又不擦干头发就上床?你不感冒谁感冒?”

周九良一边笑一边往他身上拱,“我又还不睡~~”

他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发梢还浸着一点点沐浴液的香气,皮肤微微发烫。像只小动物一样就凑了过来,毫无章法地把头拱在孟鹤堂的脖颈之间,哼哼唧唧地——

“哥,你是不是很累?有多累?”

“哥……我想要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听在孟鹤堂的耳朵里不亚于惊天巨雷。

“摄像机还拍着呢?!九郎还在那边躺着呢???” 孟鹤堂压低了嗓子,拼命把蹭过来的人往外推,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要红到滴出血来, “你发什么骚啊?!!”

“摄像机我刚才盖住了。”周九良哼哼唧唧的撒着娇,“九郎睡得可沉了,打雷都醒不了。”他捉住孟鹤堂的手腕就要往下带,“我都憋了大半个月了……明天一早你就走了。”

就算在一片黑暗里,孟鹤堂似乎也能看见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孟鹤堂浑身僵硬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下探,果不其然,大半个月不见,下面的精神小兄弟滚烫又梆硬。

“我想你了。”周九良用嘴唇摩挲着怀里人的耳廓,揽住他的腰就往自己胯上按,火热的性器隔着薄薄的睡裤蹭着他的,“你不想我吗……嗯?”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从过年到现在,一起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碰上两个人都在家里,也大部分时间都累得不想动弹,更别提那档子事了。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心照不宣,但是孟鹤堂着实没想到,这人已经精虫上脑到敢当着摄像机【已遮】和大活人【已睡】上演这种性爱真人秀。

孟鹤堂低声骂了句粗话,但是弹三弦的手劲实在是大,他挣脱不开又被蹭得心猿意马,身上渐渐也热了起来。

周九良揽紧了他的腰,指尖从他宽松的睡裤后腰探了进去。他师哥这几年瘦成了个纸片子人,只有臀尖上的这几两肉还在,又挺又软的,像两个发好的白面团。

被大力揉着屁股蛋子的纸片子本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好用气声训他:“摸两把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周九良“嗯”了一声,从下往上勾住了他的肩膀,用嘴唇去找他的喉结。孟鹤堂哼了一声,又马上干咽了一下把声音压了下去,喉结不经意在周九良湿热的舌尖下头滚动了一下,有种马上要被捕猎者撕开喉咙的诡异快感。

周九良的指尖在怀里的人背后轻点了几下,就算看不到,他也早就对那条刺青的淫靡模样烂熟于心了。指尖顺着刺青的纹路蜿蜒而下,揉进股缝里的时候,怀里的人微微地抖了一下,溢出一小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这样的身体也太色情了。

周九良只觉得气血上涌,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把人往身下压。孟鹤堂忙不迭地一把抵住了他的胸口凶他,“有病是不是?真要做全套啊?”

周九良在他身上喘着粗气,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在边上躺下了,抓着孟鹤堂的一条胳膊轻轻地摇了摇:“那你帮我。”

孟鹤堂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舔了舔自己的掌心,伸出手去握住了恋人火热的性器。偾张着的血管在他掌间的皮肤下缓缓跳动着,孟鹤堂伸出拇指摩挲了一下他湿润的铃口,带出一丝儿湿漉漉的前液。

周九良哼了一声,含住了他的耳垂,趁着这个动作动起了腰。沉默的空气里充斥着一片腥热的气息,饱满又湿润的龟头在孟鹤堂的手心里进进出出,骚动不安。

孟鹤堂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哪怕下午那会儿背贯儿的时候都不如现在这么紧张——生怕摄像机没有盖好,生怕收音太好被录到,生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师弟……他一动都不敢动,只想充当一个沉默的人形飞机杯。

被扒下睡裤握住的时候,孟鹤堂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周九良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从他底下的囊袋一路细细地揉到了龟头上的嫩肉,指尖搓着他的冠状沟来回摩擦,成功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旁边睡着的那位大概是在梦里听到了什么动静,哼哼着翻了个身。孟鹤堂不敢再乱来,撒了手就要逃,结果又被一把搂了回去,一条腿被野蛮地架高了,胯抵着胯贴在一起。

周九良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湿漉漉的性器贴在一起摩擦着,火热的气息全都喷在了恋人的颈窝里:“哥,你记不记得……以前在宿舍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的。”

那些淫靡而骚情的,在旁人入睡后的夜晚,从小心翼翼的互相触碰,一直到饥渴难耐的耳鬓厮磨。那些如潮水般涌上来的记忆,掺杂着熟悉又陌生的快感,席卷了孟鹤堂的神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摆起了腰。

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鲜明。顺着他半骑跨的姿势,对方的性器不知餍足地来回顶弄着他的囊袋,怒涨着的龟头有意无意地顺着他濡湿的股缝摩擦,情热难耐。有那么一瞬间孟鹤堂甚至希望被狠狠地填满,虚虚抽出,再用力顶入,就像他们平时的每一场性事一样。

他任由周九良把他们圈在一起套弄,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在高潮即将来临的那一刻甚至泄出了一丝沉重的喘息声。周九良掐住了他的下颚,把那呼之欲出的呻吟声全都吞进了一个颤抖着的,冗长的吻里。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孟鹤堂的闹铃第一个响。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用意念强撑着才下了床,看一看两边,周九良脸朝下呼呼大睡,杨九郎脸朝里呼呼大睡,异常和谐。

等到他洗漱完毕又换好衣服出来,周九良勉强算是醒了,正一脸懵地坐在床沿发呆。

“你再睡会儿呗,你又不用现在走。”

“哎,我送送您。”

周九良就这么穿着睡衣拖鞋,非要帮孟鹤堂拖行李出门不可,用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来的时候我没接,走我不得送送吗”。

两个人一路都再没说什么话,一直送到了不能再送的地方——车就在大路上等着呢——周九良才老大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把行李交给了等着的助理。

孟鹤堂看看有些气鼓鼓的周九良,只好扣了扣自个儿棒球帽的帽檐,伸出手来给了他一个抱抱,说道:

“咱们北京见?”

三月的海岛,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阴冷。周九良在清晨的海风里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抱住了孟鹤堂,胳膊稍稍使了一丁点儿劲儿,声音有些嗡嗡的:

“好,一路顺风,咱们北京见。”


邂逅 Fin.

24 Lovin'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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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This is a work of fiction. Unless otherwise indicated, all the names, characters, businesses, places, events and incidents in this post are either the product of the author's imagination or used in a fictitious manner. Any resemblance to actu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or actual events is purely coinciden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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