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堂把黑猫提溜回符里,给它灌了些修为,好生休息将养着。没过两天黑猫就能下床了,只是还化不了人形,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孟鹤堂走来走去。
孟鹤堂心里觉得厌烦,这天又好些次差点踩着它,忍不住就凶它:“你要是好了,就早些下山去。我早就同你说清楚了,我不会留你。”
黑猫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耳朵,它中了现形咒,也不能说话,只能蔫蔫地缩成小小黑黑的一团趴在窗沿上。
它越是可怜,孟鹤堂就越是生气。他三百年前就被这可怜巴巴的模样骗了一回,眼下只觉得猫果然都是坏心眼的东西,一个两个死乞白赖地非要留在他这里,一定非奸即盗。
到了第四天,黑猫已经能化人形了,还是头几天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模样。他大清早起来就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又泡好了一壶茶,规规整整地摆在了前厅的茶岸上。
孟鹤堂梳洗完出来,就看到小黑端端正正地坐在前厅里,看到孟鹤堂便立刻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大王搭救之恩,我既已经恢复了不少,今日便下山去了。”
孟鹤堂“嗯”了一声,道:“说到底,你是因我而受伤的。我搭救你,并不算恩情,你并未欠我什么。”
小黑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底不免都是沮丧之情,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个微笑来,“我走之前,为大王变个小戏法吧,也算是给大王解个闷儿。”
孟鹤堂随意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懒懒的瘫在了太师椅里,这些天都冻得很,他裹紧了身上的皮裘,一手撑着脑袋准备看这小猫咪能变出什么戏法来。
小黑走到门前,随随便便挥了挥手,天空里的飘着的小雪便停了。随后地上的一点点积雪都消融了,湿润的泥土之中钻出了嫩草,树枝上长满了绿叶绽满了花苞。不消一会儿,整个前院竟都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了。
莫说一旁站着的一众小妖,连孟鹤堂端着茶碗的手都僵了在那里,他有些狐疑地站起身来到门前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他这前院的一小块地方是春天,远一些的地方仍然还在飘雪。
小黑又挥了挥手,前院的树顿时绿荫如盖果实累累,一片烈日炎炎之下几个小妖都脱去了冬装,欢喜道:“大王,我们得把他留下啊!以后冬暖夏凉的,多好!”
一群小妖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这猫妖可是个大宝贝,我们留下他吧大王。你这法术在哪儿学的?你把整片山头都变成夏天给我们看看?”
小黑挠了挠头,“我好像……天生就会。我也变不了整座山头,变化不过几丈之内,一盏茶之间罢了。”
“天生就会?”孟鹤堂揉了揉额间,“你这娘胎里带来的法术也忒稀奇了些。”他跨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只看到好多小鸟都停在了他的围墙上。这漫山遍野一片白雪皑皑里,便只有他这一处生机盎然。
孟鹤堂一手托着腮,抬起一点头来看着小黑,“不能白白留下来每天变戏法玩儿,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的。”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竟然是允了这猫留在他的山头上了。
周围随侍着的的小妖们一起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把小黑围在了中间问这问那。孟鹤堂听着他们吵吵闹闹的,不自觉也笑了。
“哦?竟有这等事?”山神小老儿捋了捋全白的胡子,“道友可有问这黑猫的来历吗?”
孟鹤堂一边打坐一边答道:“问了。但是他说三百年前摔了一跤,脑子全给摔坏了,从前的事记得也不清楚。我探过他的修为,确实极浅,想必是天生的灵兽了。”
“天生的灵兽。”山神点点头,“那雁荡山,想必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了。不过……之前道友不是说了不会留他吗?”
“小的们喜欢他,”孟鹤堂叹了口气,“您是没见着他们那个欢快劲头,硬生生让人弄了两个西瓜出来,边烤着火边吃的。哎,修行不易,他们开心便是最好的。”
“依小老儿看,道友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山神边捋着胡子边笑,“那黑猫跟着道友,是他的福气了。”
“也无所谓跟着不跟着,左右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何况他那么大点一只猫,能吃多少。”
“那小老儿不如也搬去道友那儿住下罢了。”山神哈哈一笑,“小老儿吃得也不多,要是道友养得吃力,还可以吃得更少些。”
“我那地方可供不起您这尊大神。”孟鹤堂说完便笑。山神不同于别的精怪,本就是依着山神庙的香火过活的,不然依着孟鹤堂随和的性子,让他在自己府中混吃混喝也未尝不可。
“若那猫真是天生的灵兽,道友还是得小心些。”山神正色道,“灵兽未见得都是性子温和的,也有穷凶极恶的。再加上他们娘胎里就带着法术,就算修为浅,也可极为凶险。”
“这我恐怕比谁都清楚。”孟鹤堂无奈地笑了笑,“我运气一直都不太好。”
山神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小黑就蹦蹦跳跳着过来了,“大王大王,仙姆嬢嬢着人送了请帖来,您要去看一看吗。”
孟鹤堂被打断了谈话,当下便有些不悦,轻声斥他,“没规没矩的。”
小黑把头埋低了些,“大王恕罪。”
“不碍事不碍事。小孩子不懂事,也是稀松平常。”山神又笑道,“既然是嬢嬢送请帖,道友还是快去看看吧。”
孟鹤堂微微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回走,又看了眼小黑,“别愣着了,走吧。”
他回去便见着了青鸾那里来的使者,说是下月初八要开一个斗宝大会,方圆百里内的妖都可以带着自己寻摸来的好东西给大伙显摆显摆。
“嬢嬢也是太闲了。”孟鹤堂哭笑不得,把那请帖扔到了一边,“我便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一早都拿给她瞧过了。要是空着手去,她又难免不高兴。”
“大王,”一旁的随侍拱了拱手,“小的以为,您可以带上小黑去。让他显一显那变幻四季的才能,这是旁人断断学不来的。”
孟鹤堂抬眼看着那小黑猫,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便摆了摆手,“在那么多人面前做这些有的没的,还是不为难他了吧。”
“不、不为难的。”小黑挺起一点胸膛,“但凡能给大王长一点点脸,我都愿意试试。”
孟鹤堂瞧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好吧。到时候你就跟着我,要乖乖的。”
小黑忙不迭地点头,样子也一下子就快活了起来。他原型虽是只猫,在场的一个个却都感觉他恨不得生出条狗尾巴来拼命摇。
转眼到了初八,孟鹤堂同老羊在洞庭山山门外遇着了。老羊看了眼他身后的小黑,不免拧了拧眉心,“你宝贝呢?让这么个瘦皮猴给你扛着呢?在哪儿呢?”
孟鹤堂瞥了一眼老羊身后的小妖扛着的箱子,看起来足足能躺下两个大活人,漫不经心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你又带了什么啊?”
“嘿,我这是块上好的奇石,样子生猛威武,活活像头麒麟。”老羊得意地抖了抖肩膀。
“瞧你这话说的,你见过真麒麟吗?”孟鹤堂啐了他一句,同他边说笑边沿着山路往上走。
到了山脚下一看,青鸾的派头果然一贯都是做得极足的。这大会摆在一片桃林里,眼下虽是冬天,那桃树却都用彩绸装饰着,彩雀化成的舞姬们正翩翩起舞,树下就摆了好酒好菜,尽可席地而坐畅快痛饮。
他们一行几人刚找了个位置坐下,青鸾便过来了,一把就揽住了孟鹤堂,“小兔子!”赫然是把他当成了儿子疼。孟鹤堂脸皮薄,只感觉两团绵软抵住了他的胸口,顿时就脸红到了耳根,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了一些,“嬢、嬢嬢……有这么多人呢。”
“那有什么要紧,谁不晓得我最疼你。”青鸾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今天不光有山精树怪,还有仙家。到时候我都带你认识认识,以后等你一朝飞升,走动起来也方便。”
“嬢嬢又在拿我说笑了。”
青鸾侧过一点身,看见了他背后的小黑,当下便挑起了眉毛,“这是怎么回事?你怎的又去招惹了只猫回来?”她见孟鹤堂脸色略微沉了沉,便急忙哄他,“哎呀不提了不提了。小兔子爱捡什么便捡什么。”
这时候旁边有侍从上来提醒青鸾人来得差不多可以开席了,青鸾便招待他们吃好喝好,急匆匆走开了。
“大王,”小黑有些拘谨地往孟鹤堂身边蹭了蹭,“方才的美人,便是仙姆嬢嬢吗?”
孟鹤堂点了点头,又听小黑嘀嘀咕咕道:“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看上去有些面熟……”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终日只看美人面熟。”孟鹤堂用手指推了推他的脑袋,“那些张牙舞爪歪瓜裂枣的妖,你怎的就不觉得眼熟了?”
小黑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大王惯会取笑小的。”
几轮酒喝下去,这斗宝大会便正式开始了。为了博仙姆嬢嬢开心,这次大伙大都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头那么大一个的夜明珠,用萤火织成的七彩羽衣,能任意变化大小的法器……老羊的麒麟石一拿出来,也惟妙惟肖到让人目瞪口呆,当得起鬼斧神工这四个字。
轮到自己,孟鹤堂便戳了戳小黑示意他上去。小黑咽了口唾沫,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天空之中挥了挥手。
只是片刻之间,席间所有的桃树便都开花了。微风和煦,落英飘摇,落在几步之外延绵的积雪上。北风一卷,漫天的白雪随着粉嫩的桃花飘落,宛如仙境。
众人皆是一片鸦雀无声,小黑反倒是有些愣住了,远远看着孟鹤堂一瘪嘴,像是要哭。
随后也不知是谁先带头叫了个好,场面立刻就沸腾了起来,叫好的叫好拍巴掌的拍巴掌。老羊也止不住地推着孟鹤堂的肩膀,“好啊你,这小瘦皮猴果然是个宝贝。”
孟鹤堂笑着垂下眼眸,又喝了口酒,眼神往青鸾那儿一瞟,只见主席之上也议论纷纷,想必这是连众仙家都未曾见过的场面了。
这回倒是捡了个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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