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昏了?”
天仓星君仔细瞧着自家神君脸上的表情,照常是一副古水无波的模样。不知道在下界的时候他同那兔子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是这般如此。
“是昏了。想必是修为散得多了,伤及了内丹。”天仓星君一五一十地答道,“但是他让一只青鸾给带走了,那青鸾是个颇有些造化的仙禽,想必定能护那兔子精周全。”
“那青鸾带走他的时候,可同你说些什么了?”
“……是说了。” 天仓星君也开不了口,“都是些放肆的胡话,恐污了您的耳。”
“但说无妨。”
“那青鸾说……”天仓星君的声音逐渐变小了,“说您要是想保这兔子平安,便千万莫要再去招惹他了。还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这漫长的万万年之中,可曾有别人为您拼过命吗……”
天仓星君见他眸光一暗,立刻又补了一句,“都是些胡话,您不用挂在心上。”
那尊神抿了抿唇,并没有开口,只在掌心之中托出一颗丹药来,“你把这药给他送去。”
“神君!”天仓星君一瞧那仙丹,就知道是颗凡人吃了便可坐地飞升的大补之物,若是给了那兔子,他便可省去上千年的苦修,“他不过是个寻常山精,哪配得上您这仙丹。”
再说了,那兔子说得明明白白,要与神君一刀两断的。如今再找上门去,岂不是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你想个法子,别说是我送的就好。”
天仓星君接过仙丹还想再开口,只见神君已经挥了挥手屏退他了,他也只好悻悻地退出了门。他一个正经八百有品阶的星君,平日里也是个香火绵延不断的体面神仙,这会儿却要去给一只兔子送仙丹,怎么想都别别扭扭的。
天仓星君腾云到了太湖中的那处仙山上,三十六重天上的时间同下界仙山上有些不同,天上不过短短片刻,下界却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天仓星君想着先看看兔子醒了没,便化成了一只小雀的模样,停在了那兔子精的窗口,谁曾想倒是恰逢孟鹤堂醒了。
守在一边的小妖见大王醒了,连忙就去喊人。孟鹤堂迷迷糊糊地,就看到老羊和青鸾都一脸急切地围到了他边上。
“你感觉如何?”青鸾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她人形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手劲儿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没、没什么特别的啊 ……”孟鹤堂敲了敲脑袋,又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了。”老羊在一边答道,“不光昏着,还烧得厉害。”
“应该是你那日散了不少修为,又心绪波动得厉害,身子一下子受不住。”青鸾提起来就气,“那杀千刀的白虎,居然还好意思遣了他那小神官跟着你出来,叫我给骂了一顿。”
孟鹤堂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浅浅地应了一声“喔”。
“呸呸呸呸呸,好端端地我又提那些糟心的事做什么。”青鸾拍了拍他身上的锦被,“你尽管好生歇着,等你好些了,我教你些持咒练道的法门,你散掉的那些修为很快就能修回来了。”
“行。”孟鹤堂点点头,“我身子有些累,想睡了。”
他嘴上说是身子累了,明眼人都能瞧出是心里难受。老羊和青鸾也并未再多勉强,扶他睡下便走了出去。
天仓星君立在窗扇上,瞧着那兔子呆呆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睛也红红的像是要哭了。天仓道他是还在感伤,谁知那兔子翻了个身,便自言自语起来。
“我做什么要散去那么多的修为啊,”孟鹤堂看了看自己的手,气不打一处来,“那小王八羔子……那小老虎崽子也根本没渡我那么多,我却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修为也一并散了。呸。逞的什么一时威风。”
“五百年了,才看错一回人,还是个存心要骗我的大神仙,也不算太瞎。”孟鹤堂喃喃自语着,“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
“等我日后有钱有势了,定要雇上个三五千人,四处去拆他的白虎庙不可。”兔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恨得牙痒痒,“再不济就找些人,散播他是个保治不举的神仙,让他天天听这些污糟祈愿,一天听够十二个时辰。”
天仓星君只在三十一重天见了他一回,本以为他是个扭扭捏捏出卖色相的小妖精,没想到他却是个颇为活泼灵动的性子。此刻天仓若不是小鸟的模样,恐怕已经笑出了声来。他也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位平日里在天上都不苟言笑的尊神,为什么会终日流连这处仙山了。
兔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缩成小小的一团。他身量本就小些,遭了这么一趟大罪,又是被那九头鸟撕得稀烂,又是吐血散修为的,确实是太难为他了。天仓瞧着他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等兔子再动几下一扭头,天仓赫然就瞧见了他脖子上的一处印儿。
虽然还有些淤青没退干净,那赫然是个虎符模样的印记,三十一重天上的那处仙府里,处处都能见到这徽记,是独独专属于白虎神君的。这印儿一旦烙上了,怕是转世投胎也去不掉的。换句话说,不管这兔子再怎么轮回,若是有别的神明瞧上了他,一瞧就能知道他是白虎神君的人,也就没人敢再对他动歪脑筋。
饶是天仓这样对情爱也颇有些迟钝的仙,这会儿也瞧得出来自家神君对这兔子是动了心思了。从前神君在这里常住的时候,因怕那小兔子在下头十天半个月地等急了,回三十一重天主事的时候从来都是不等屁股坐热了就走。从前天仓只道是他着了色诱蛊惑,现在想来,兴许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天仓在心底叹了口气,展翅就往山门处飞了过去。
孟鹤堂正迷迷糊糊烧得难受,就听下头的小妖来禀报,说是山门处有位使者,奉了地母老娘娘的命前来探望他。那地母老娘娘本是不远处山上的一只黄仙,已经修成了正果成了地仙,在这一处也是颇为德高望重的。
等到传了使者进来,却是个总角小儿,想来是刚修成人形不太久。那小孩儿冲孟鹤堂笑嘻嘻地一拱手,道:“见过大王。地母老娘娘听闻大王不适,遣了小的来给大王送上一颗仙丹调理身子。”
孟鹤堂接过他手里的仙丹,捏着瞧了瞧,又再看看他,便勾起唇角笑了,问道:“我素来与地母老娘娘并无交情,这次怎么却惊动了她老人家关心起我的身子来了?”
“大家都是一处的邻居,我家老娘娘说了,多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孟鹤堂点了点头,抬手便把那仙丹捏碎了,“有劳星君走这一趟了。”
天仓见他捏碎了那大补的仙丹,又是震惊又是心疼,“你!”
“那地母老娘娘是个黄仙,跟我这兔子又怎么会对付,你也是想瞎了心了。”孟鹤堂松开手,那仙丹成了一缕缕金粉从他的指间漏了下去,“何况星君只想着变小身量,却没变走自己脸上的那一颗美人痣吗?”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还是说你家神君怪喜欢你这痣的,不舍得变走?”
“你休得放肆!”天仓气急,“你可知这仙丹是多少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家神君又岂是容得你诋毁的?”
“在天上的时候我便说了,他的东西我通通都不要。”孟鹤堂眯起眼睛来,“不知道那位尊神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袋不好使?你同他说,就算我今天死了,也都是咎由自取,不用他猫哭兔子假慈悲。”
他说得激昂,身子又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已经是双颊涨红连咳带喘,眼尾都飘着一抹血红色。天仓星君只怕这病中美人再吐出一口血来,他回去怎么都不好交代,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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