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猫 12

12.

 

孟鹤堂化了原型，成了小小的一团兔子，轻而易举地就混过了守卫的，直接就从墙根里的一处破洞钻了进去。

等入了府内，他便自然而然地幻化了一身仙童的装束，抬手拦住了一个小仙婢，“好姐姐好姐姐。”

他本就长得俊俏可爱，小嘴又甜，小仙婢只看了他一眼，脸就红了，“你可有什么事吗？”

“好姐姐，我是新入府的，被分到了的投喂仙禽仙兽的差事。可是我迷迷糊糊地也不认识哪儿是哪儿，好姐姐能不能为我指一指路？”

“好说。你过了这一间丹房，再往后花园绕出去，在山脚下的那一片杏花林里便能瞧见它们了。”

孟鹤堂拱了拱手谢她，又道：“我听闻神君饲有一头九头怪鸟，甚是威风，不知此刻它是否也在府内？”

小仙婢点点头，“你来得巧，它昨日刚从下界回来，此刻正在府内。只是它性子暴烈，你去喂它的时候，可千万小心。”

“那是自然。多谢好姐姐了。”孟鹤堂又冲她甜笑了一下，拔腿便往后山跑了过去。

他虽不知道别的神仙府中都是什么样，但这一处府邸实在是大到离谱。与其说是个府邸，倒不如说是个宫殿更为合适。只是这里的气氛颇为阴森可怖，他一路走去，也只有寥寥几个仙童仙婢走动。

等到了后山，景色便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一道潺潺的溪流顺着青山蜿蜒而下，四周都是碧树如烟绿草如茵。有好些仙鹿仙鹤就在不远处闲庭信步，却并未见着那九头鸟。

孟鹤堂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往前走，突然有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你不是仙童……你是妖？”

孟鹤堂猛地回过头，只看到他耳边是个巨大的鸟头，他心下一惊，向后掠开了数丈，再回身的时候法器已经化作双刀握在了手里。再抬头看那在半空中扇着翅膀的九头鸟，九个头颅参差不齐，一副怪恶心人的样子，旁边的两个头甚至互啄了起来。想来它这九个脑袋虽长在一个身子上，却是各自为政的。

“……我猫呢？” 孟鹤堂不卑不亢地抬头看向最中间的那个鸟头，它瞧着像是唯一一个能说话的。

“……猫？” 那鸟头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处仙山上的兔子精。”

“……我只问你，我的猫究竟还在不在你这里？还是你已经把他交还给了武曲星君？”

“我真是不懂，”那鸟头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却答非所问，“你究竟是有哪里好？”

孟鹤堂不想再跟他废话，架起了双刀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且先剖开你的肚子看看，若是他不在你腹中，我便再杀去那武曲星君那里便是。”

“哈哈哈哈哈！”九个鸟头突然一起发出了笑声一般的怪叫，为首的鸟头道，“一个才修了几百年的兔子精，居然还有这样的口气。简直是笑话。”

九头鸟说完便向他俯冲了下来，九个脑袋齐刷刷地要取他性命。但孟鹤堂胜在灵活，只一个前滚就避开了，不光避开了，还顺势在鸟腿上割了两刀。巨鸟吃了痛，转头就要去抓他啄他，孟鹤堂已经一个翻身上了鸟背，双刀又化作一长杆枪深深地扎入了鸟背。

巨鸟嘶鸣一声，展开双翅盘旋而上，孟鹤堂一手抓着翎羽，另一手仍握紧了长枪。他心中对这九头鸟充斥着夺爱之仇，下手处处都竭尽毕生之力。但他毕竟只是个才修了五百年的兔子精， 不多一会儿就被巨鸟从半空之中抖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九头鸟已然被激怒了，一双利爪在空中就张开了，好似八柄利刃冲他袭来，孟鹤堂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侧腹却被抓开了一大道狰狞的血口子。他往伤处一探，便满手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孟鹤堂顾不上疼，一手捂着伤处，引着最边上的一个鸟头，攀着巨鸟翅膀上的翎毛跃了上去，再顺着那脖子绕了一圈从胸羽上滑了下来。最边上的两个鸟头顿时被缠绕在了一起，立刻就又厮打了起来。巨鸟重心不稳，居然踉跄了几下，孟鹤堂趁着这个功夫，手中的法器便幻化成了一把弓，射中了最中间那个鸟头的眼睛。那鸟头又是发出一声凄厉地嘶鸣，孟鹤堂刚要搭弓再射， 便看到鸟嘴里吐出了几个带着雷闪的火球来。

孟鹤堂躲闪不及，身子右侧被火球擦过，顿时便有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蔓延过四肢百骸。他这右边的胳膊竟是整个废了，他右边的脸颊也是一阵火辣辣地疼，想来是也被烈火所伤。他只分了这片刻的神，便面朝下被那巨鸟按在了地上，那利爪有一趾从他的左肩没入，又从胸前穿出，把他活活扎穿了。孟鹤堂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顿时又呕出了好几口鲜血。

痛。好痛。

孟鹤堂感觉他已经没办法呼吸了，耳朵里只听得到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虽在努力的呼进呼出，却是出气多进气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流干了，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冷得在发抖，还是疼得在发抖。

九头鸟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孟鹤堂翻了个面，看着他被烧得皮开肉绽的半边脸，和像是被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身子，竟然笑了起来：

“我还当是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就是个兔子精。”

九头鸟张嘴的时候，孟鹤堂努力睁开一点眼睛，看到它嗓子眼里一点熔岩一般的火光。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要被烧死了。要是能被吞下去，兴许还能见到鸟肚子里的周九良，同他死在一起，那也是好的。虽然死法不够体面，好歹也能一起下黄泉，再投生六道。

如若周九良已经被这九头鸟活着交给了武曲星君，那好歹也是保全了一条性命。周九良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死在了这里，那样倒也好，省得那黏人的小猫心里愧疚。反正他做这些也都是自愿的，怨不得旁人半分。

无论怎样，他都没什么可懊悔的。

孟鹤堂这么想着，便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尖锐地哀鸣声，竟是九个鸟头齐齐发出的。孟鹤堂努力睁开眼睛，只见那巨鸟被一片熊熊燃烧着的蓝白色火焰炙烤着，只消片刻便化为了一片灰烬。

三元焱火。

孟鹤堂一片震惊之余，只感觉有一个人在他身侧蹲了下来，柔声问他：“孟哥，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

那声音熟悉得让他觉得如坠冰窟。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不是在做梦一样，那声音又继续道：

“你这样，脸都不漂亮了啊。”

那人边说着，边轻轻抚过了他的脸颊。

瞬间一股强大的灵力轻柔地包裹住了他全身，孟鹤堂能感受到他所有的伤口都在迅速的愈合，连受了伤的脏器和骨骼都纷纷重新归位，他头上身上所有的疼痛都立刻消失不见了。

孟鹤堂翻身坐了起来，扒开自己胸口的衣服瞧了瞧，那本该被扎了两个大洞的地方也是光滑白嫩的。刚才那一场恶斗就仿佛是一场梦。

孟鹤堂抬眼看向蹲坐在他身边的青年。他许了生生世世的，本应在那九头鸟肚子的妖猫周九良，穿着一袭苍色的软甲，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是什么人？” 孟鹤堂挑起眉毛来望着他，手中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自己的法器。

“哥哥不是来救我的吗？怎么这会儿又翻脸不认人了？”周九良笑了笑，动手把孟鹤堂的前襟给拢上了，“衣服可得好好穿，一会儿着凉了，我又得心疼。”

“……你不是妖猫。你到底是个什么？” 孟鹤堂像是被一条毒蛇沾到一样，甩开了他的双手。

周九良身形一滞，随后又笑了，“哥哥好生奇怪。”

他探近一点孟鹤堂，只看到兔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你自己来我的道场寻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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