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就试试 19-22

19.

孟鹤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微亮了。

头有些隐隐作痛,而且莫名其妙地口干舌燥。他有些烦躁地想抬起手来搓一搓脸颊,才感觉到胳膊被什么东西压得发麻。

发现床边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孟鹤堂吓了一跳,仔细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是周九良靠在床边睡得呼噜呼噜的。他的脸颊紧贴着孟鹤堂的手背,颧骨那儿挤出鼓鼓的一小团肉来,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孟鹤堂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把已经麻了的手抽了出来,他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旁边这个看上去很无害的男人又耍了他一回,他憋屈得要死,喝多了一些酒,而后就似乎是不省人事了。

孟鹤堂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周九良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孟鹤堂正坐在床上一脸嫌弃地打量着他。

“你醒了!”周九良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想直起一点身来,才发现他的下半身因为跪坐在地上太久已经麻了。他坐在地上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小腿,一边还要问孟鹤堂:“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疼不疼?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醒醒酒吧?”

“不用了。”孟鹤堂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全哑了。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孟鹤堂还是嘶哑着继续开口道:“你在地上睡了一夜吗?”

“我怕你会不会想吐什么的,就稍微留了一下,后来……”周九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小心睡着了。”

孟鹤堂浅浅叹了一口气,“麻烦你了。”他动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九良愣愣地“哦”了一声,但却坐在地上不动,像是在发呆似的。孟鹤堂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孟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孟鹤堂听到自己又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疲惫地看向床脚,机械地答道:“你昨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今天已经有别的安排了,没法跟你一起去射箭。”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相亲啊?”

孟鹤堂“哈?”了一声,转过视线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周九良是双膝跪在他床边的,一脸真切地看向他的场面有些滑稽。

“我说你啊……”孟鹤堂揉了揉太阳穴,“自我中心也要稍微有个限度吧……”

“我喜欢你。”周九良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认真跟你交往。”

孟鹤堂半张着嘴,周九良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不太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

“我昨天找你吃饭,就是想跟你表白的。”周九良上半身都趴在床上,两手死死抓着孟鹤堂的被角,“但是我看到你就害臊了,没好意思说出口。”他看向孟鹤堂的眼神温柔又炽烈,“我真的很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孟鹤堂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他的话,过了很久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开口道:“你先起来吧。哪有人双腿跪地说这些话的,我又不是死了。”

周九良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拘谨地坐到了床边,他屁股只敢挨着床沿一点点,生怕孟鹤堂一个不乐意就抬腿把他踹下去。

“你说你喜欢我,所以呢?”孟鹤堂哑着嗓子问他。

周九良一时被问得有些发懵,“啊?所以……?”

“因为觉得喜欢,可以试着交往几个月,然后又会出现别的喜欢的女人,然后再把我甩掉吧?”孟鹤堂平静地看着他,“还是说你只想在床上保持这种‘喜欢’,下了床就最好彼此不用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

“不是的。”周九良想要解释,又发现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就笨嘴拙舌的,平时开会的那些伶俐劲儿都不翼而飞,“我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想要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所以什么都是‘你想’吧?”孟鹤堂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想试交往,我们就试交往;你想分手,我们就分手;你想反反复复忽远忽近的,我就得继续跟你见面;再然后你又觉得喜欢我,我就必须得跟你在一起吗?”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虽然对你可能有点太苛刻了……但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都‘我我我’的,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是不是太幼稚了?”

周九良埋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的样子,但又咬着一点嘴唇没有开口。

“我不想被你耍得团团转了。”孟鹤堂盯着他,“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对象了吧?”

“不是的!”周九良立刻开口,“我知道的……只要你想,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人吧。”

“也不是‘任何人’。”孟鹤堂苦笑了一下,撇了撇嘴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要求你必须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再争取一次机会。”周九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才组织好了语言似的,“对不起啊,以前是我太差劲了太自以为是了。”

“April回来以后,我的心里确实摇摆不定。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我一边在心里悔恨和想象着跟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一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你交往,太无耻了。但是我没有好好考虑你的感受,只是自己草率地做了决定,也一样很无耻吧。”

“年会的时候我才发现,比起别人,我好像满脑子都是你。对不起,说要做朋友的人是我,忍不住先越界的人也是我。”周九良低着头,小拇指偷偷地靠近一点孟鹤堂,和他的蜷缩着的尾指稍微搭上了一点点,“我花了这么久才想明白,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从第一次跟你发短信聊天的时候就喜欢你,而并不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是哪个女孩子。”

“我说喜欢你,并不是只想跟你随便玩玩的喜欢,而是想要以跟你共渡下半生为前提的那种喜欢。”

“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你当然可以不原谅我。”他说着说着又滑落到了床边的地毯上,单膝着地半跪着看向孟鹤堂,指尖覆上他的手背,“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不用接受我,也不用做任何事,只要不赶我走就好了。”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看上去很像一只年幼的弃猫。

孟鹤堂盯着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不能信他不能信他不能信他”。周九良在他这里实在是有过太多不良记录了,就算是事不过三,周九良在他这里也已经犯满出局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还是会去相亲的。”

他看着年轻男人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又接着说道:“我想见你的时候会见你,但是你不能干涉我和别人见面。”

周九良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了。”

“我的工作很忙,如果我们见面的话,你要迁就我的时间。”孟鹤堂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见面的地点也得我来决定。”

“好!”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再跟你上床了。”

“我明白。”

“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如果我不想再跟你见面了,我就不会见你。”孟鹤堂停顿了一会儿,“换句话说,没有什么‘一个月试用期’那样的事情。”

“好。”

孟鹤堂蹙着眉心,又想了一会儿,“别的暂时还没有想到,想到了再说吧。”

周九良“嗯嗯”了几声,软软地趴在床沿上从下往上盯着他,高兴地像是恨不得长出一条尾巴来竖得高高的。

孟鹤堂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有点口渴。”

周九良还沉浸在仿佛已经转正般的喜悦里,傻笑了一会儿,一直到孟鹤堂瞥了他一眼才连忙起身,“我去给你倒点水!!你想喝温的还是热的?”

“……都行。”

“那我顺便给你做点早饭吧?你冰箱里有什么?”周九良一边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又回过头去看孟鹤堂,有些犹豫地问他:“……我能用厨房吗?”

孟鹤堂咬着后槽牙盯了他一会儿,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周九良小小地捏了捏拳头,连走带蹦地就出了卧室。

孟鹤堂仰天长叹了一大口气,蒙上被子又倒回了床上。

20.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介绍人都在,所以也不太好开口。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当面说清楚,其实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孟鹤堂呡了一口咖啡,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拗不过家里人,白白耽误了人家女孩子的时间和精力。

女生有些惊讶,但是显然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于是轻声问他:“你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家里不满意,催你出来相亲?”

“那倒也……没有。”孟鹤堂想了想,“是我自己的原因。”

“那就是眼光太高,没有看上我了。”女生有些遗憾地笑了。

“……不是这样的。非要说的话,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吧。”

他倒也不是阿谀奉承,对面的女生和他一样是外企高管,财务自由,有房有车,可御可甜。就算是拿来和他那一堆出类拔萃的前女友们比较,也是佼佼者。如果是放在以前,他大概绝对不会排斥和这样的女生试着交往看看。但是现在……

“……我有一些私人感情上的事情,还没有整理清楚。” 孟鹤堂相当坦诚地开了口,“我现在没有精力见别的人。”

“哦……”女生想了想,“那就是……前女友?”

孟鹤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不太健康的人际关系,感觉上可能还会再纠缠一阵子才能彻底结束。最后可能我又会受伤和后悔,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明白了。”女生点点头,“那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要是到时候我还available的话,欢迎你再来找我。”

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一个还在和前任纠缠不清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虽然孟鹤堂可能还算合她的眼缘,但是毕竟这世界上的男人就像热带雨林,实在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们非常体面的握手分别,女生离开后的五分钟里甚至把饭钱都转来了一半。孟鹤堂顿时尴尬得不行,对方却说既然以后是当朋友相处了,还是AA比较好。

孟鹤堂几乎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私下里和人以这么成熟的方式相处是什么时候了。

周九良就总是有点小孩子气。

他中午穿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周九良就有点呆呆地倚在厨房门口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孟鹤堂瞧了他一眼,口气也干巴巴地:“我要走了,你还不走吗?”

周九良对一对手指:“我砂锅里炖了点排骨汤,得看着点火,我能不能再留一会儿?”他把一只脚收进厨房里,“除了厨房我哪儿都不会瞎逛的。”

孟鹤堂掖了掖袖子,“你又不是没来过,该逛不逛的你不也都逛过了吗?”他拿上手机,人就往玄关走,“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炉子关灯。”

“孟哥!”

身后传来有些焦急的呼声,孟鹤堂一回头,卷毛又默默收回去了已经迈出来的一只脚,蔫了吧唧地问他:“那、那你晚上还回不回来啊?”

看着孟鹤堂一边眉毛已经扬了起来,周九良立刻就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妥,又小声添了一句:“你要是不回来,一会儿炖好了我就放冰箱……”

“我不回来难道我睡马路吗?”孟鹤堂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啊,那就好。”周九良立刻眉开眼笑,卷卷的头发丝儿都透露出一股喜气洋洋来,“那我等下给你放保温里。”

“……好。”

孟鹤堂边往外走,边依稀觉得身后人灼热的视线几乎可以把他的后脖子那里烧出一个洞来。他忍不住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果不其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掩饰的咳嗽声。

一些骗他回心转意的小把戏罢了。兴头上的时候就任他予取予求,到最后还不是会翻脸不认人,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甩了。

孟鹤堂这么一想,脸就又冷了下来,出门的时候也是狠狠一摔。

周九良难不难受他是不知道,他自己心疼他那扇万把块的防盗门倒是心疼了半天。

转眼又过了一周。

到了周五早上,孟鹤堂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熟悉的乐扣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嗝。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连五天的各种精美面食,再加上一小盒剥好切好挑好了籽的水果。

孟鹤堂其实很想问问周九良,他干程序员之前是不是新东方学面点的,怎么就对这些玩意儿这么情有独钟。而且这人水平日益精进,今天居然捏了两只豆沙馅的兔子。孟鹤堂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下嘴,结果让来找他签字的孙九芳一口闷了一个,还揣在兜里试图带走另一个。

“你这个合同格式版本不对,”孟鹤堂脸都绿了,“去找法务要最新的,全部重新做一遍。”

孙九芳鬼哭狼嚎地要走,孟鹤堂咳了一声又点了点桌角,孙九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另一只兔子撂下了。

一个礼拜下来,孟鹤堂桌子下面已经攒下了十个乐扣盒,他宛如一个搞批发的。周九良果然恪守承诺,就光是老老实实送饭,搞得孟鹤堂也很尴尬,总不好一开口就是问他什么时候还饭盒。

偏偏孟鹤堂这周得跟西半球的同事对接项目,三不五时都得整组人留下来开视频会议开到深更半夜,他也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应付周九良。

好不容易今天周五,对岸的同事要开内部例会,孟鹤堂这组人也就难得按时下班,几个小朋友出门的时候简直是在飞。孟鹤堂打完卡,天色竟然也还早,他破天荒地也不想马上回家洗澡睡觉,径直去了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根雪糕吃。

孟鹤堂结账的时候,发现临街落地玻璃边的高脚椅上有个形迹颇为可疑的身影,那人面前的桌上摆了个笔记本电脑,但是竟然却用一本杂志把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他可能是忘记了,脸虽然挡得住,他那头小卷毛却是扎眼得很。

孟鹤堂径直迈开腿走到他面前,伸手把杂志给扳了下来。周九良显然非常慌张,结结巴巴道:“孟、孟哥!这么巧啊!!!”

“你在这儿干什么?”孟鹤堂把杂志往旁边一放,半个屁股也坐上了旁边的高脚椅,“你上早班不是应该三点多就下班了吗?有家不回,搁这孵蛋呢?”

“我……我家里最近不太方便。”周九良支支吾吾地,“老朱带了女朋友过来住一段时间,我在那里当电灯泡不太好。”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了?”孟鹤堂扬起眉毛,“以前人家小两口在家看个电影,你都大大方方坐在人家中间。”

“……我那不是,年少无知嘛。” 周九良挠了挠头,试图切换话题,“你们今天不用开会啊?”

“今天那边的同事没空,我们就按时下班了。”孟鹤堂翻了两页杂志,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最近都在开会呢?”

周九良被问噎住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扭捏地开口:“嗯……是九芳跟我说的。我找他认真道过歉了。我是想我们以后要是……要是还有机会能在一起,总不能让你身边的人一直都那么讨厌我。”

孟鹤堂一听“在一起”这三个字就有些不好意思,“……从芳芳那里要情报,你还不得被他坑惨了啊。”

“也还行,只是包圆了他的咖啡,不是也给你带了吗?”

孟鹤堂愣了愣,才想起最近这几天每天傍晚临开会之前,孙九芳都会给他带一杯无因咖啡。他大概是这几年有了些年纪,到了晚上就不能再喝普通咖啡了,不然肯定是通宵都睡不着。

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有心的却不多。

“那我回头把钱转给你。芳芳这个小王八蛋,拿着别人的咖啡做人情,这笔账下个礼拜得跟他算清楚。”

“不用不用不用。”周九良连忙摆手,“是我叫他不用特地跟你讲的。”他顿了一顿,有些落寞道:“要是知道是我买的,你可能就不想喝了吧?”

孟鹤堂愣了一下,到底也没能否认。

“我知道你让我不要打扰你,等着你决定什么时候见面。”周九良低下头,脖颈之间都慢慢浮上一层粉红色,“可是我……很想见你。”

“工作的时候也是,在家的时候也是,满脑子都是你。”周九良声音越来越低,“就想着哪怕远远看一眼也行。”

孟鹤堂这才发现从便利店的角度看过去,是能看到公司刷卡出闸的地方的。

这个白痴该不会是每天都在公司苦熬到他快下班的时候,然后跑来便利店这边看他一眼,再赶末班车回家吧。

虽然他从前就知道周九良这个人有点一根筋,但这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特别是……那个被执着地喜欢的对象还是他自己的时候。

孟鹤堂也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但是也不好显得过于高兴,只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那我以后晚上有时间的话,会给你打视频的。”

“真的吗?!”周九良大喜过望,不由自主一亮嗓门喊了一声,引得便利店里所有的人都在朝他们两个这边看。

孟鹤堂臊得慌,从旁边的冰柜里随便拿了根雪糕拆开了塞进他嘴里,“你嚷嚷什么?!”

他说着起身就去付雪糕钱,余光就瞥到周九良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孟鹤堂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在转身的时候也勾起了唇角。

21.

虽然已经说好了有空的时候会视频,孟鹤堂也不想立刻就给周九良打过去。毕竟现在主动权在他这里,要晾晾周九良这种前科累累的惯犯也很正常。

卷毛的爱心早餐还在送,顺手还会把前一天洗干净了的餐盒取走。有时候还会留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猫咪便条,叮嘱他吃不完的话就放冰箱,或者微波炉打一分钟再吃之类的。

孟鹤堂每晚都得琢磨很久到底要不要找他,等到了礼拜四晚上,才终于忍不住了。

视频接通的时候周九良显然有点懵懵的,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一抹嘴角的口水,怎么看都是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孟鹤堂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十点,随即又想起来他得上早班的五点多就要起床,立刻开口道:“你是不是睡了?那我先挂了。”

“没有没有没有,你别挂。”周九良连忙出声,“我没睡呢……我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儿。”

“哪有人晚上十点打盹儿的。” 孟鹤堂打量了他一眼,又好像确实不在床上。

“我刚才在……在玩手机呢。”周九良抓了抓头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孟鹤堂动了动嘴唇,依稀觉得这人搞不好是一直在等他打视频来。但是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自恋,他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孟鹤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周九良捧着电话一直在乐呵呵地傻笑。

“你傻笑什么?”孟鹤堂被他的傻劲儿逗笑了。

“你打给我,我高兴啊。”周九良眼睛都眯起来了,呲着一口大白牙。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孟鹤堂分享这一周身边发生的鸡毛蒜皮,大到哪个客人数据出了问题,小到办公室谁和谁为了一块几毛的外卖钱吵起来了,事无巨细都一一汇报给孟鹤堂听。

孟鹤堂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周九良眼睛里都有光的样子,才发现原来卷毛喜欢什么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周九良当然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但却更像一种本能反应。像现在这样分享欲爆棚,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能跟他共处的周九良,他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

周九良说着说着,可能他人的电量就快耗尽了,眼皮也开始有些耷拉着要睡不睡的样子,嘴却还是不愿意停,叽里咕噜地也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孟鹤堂忍不住打断他,“明天再说也可以。”

“你明天还会打给我吗?!”周九良虽然困得不行了,却还是努力坚持着提问,“真的吗?明天也还是这个时候吗?”

“我一到家就打给你。”孟鹤堂只能好声好气地哄他,“你别熬了,赶紧睡吧。”

“嗷~”周九良乖乖地答应了,“那你先挂吧。晚安。”

孟鹤堂挂了电话,还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居然说出了“一到家就打给你”这七个字。要知道他从前就算是对娇滴滴的女朋友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和脾气。

周九良,果然不愧是一代蛊王。

周日正好是孟鹤堂想看的那个摄影展的最后一天。他周五晚上跟人视频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有想到周九良立刻就说其实早就已经买好票了,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邀请他。他这么一说,孟鹤堂也不太好意思再推脱,只能答应了。

他们已经挺久没有单独一起出过门了,孟鹤堂想着配合着他点儿,于是在长袖外面套了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花衬衫,还戴了副几乎没什么度数的眼镜。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周九良自己却穿了件粉粉嫩嫩的卫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一起笑出了声。

虽然气氛很像是约会,但又比真的约会尴尬一些,感觉更像是那种左滑右滑的交友软件上认识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进去展厅之后,他们两个之间保持着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不小心就会撞到胳膊肘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展览的尾声,展厅里的人特别多。还有很多大概率是被花花绿绿的展览海报骗进来的带娃家长,小孩子们不受控制地跑来跑去,动不动就会撞到路人的身上。

周九良本来走在里侧,在某个转角悄悄绕到了外侧,肩膀和孟鹤堂的自然交叠在一起。孟鹤堂停下来看展品的时候,他就默默在旁边站着。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啊?”孟鹤堂注意到他一直没说话,“其实你不用硬要陪我来的,我知道你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不是啊,我挺感兴趣的。”周九良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这个拍得就,挺好的……”他歪过头看了看,“很后现代。”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看的那个不是展品,是个展厅地图?”

周九良的耳朵蹭地一下就红了,但嘴上还在若无其事地负隅顽抗:“我觉得地图也挺艺术的。”

等逛到孟鹤堂看着觉得构图和技巧都特别好的作品,他忍不住就在那儿眯着眼睛多站了一会儿。他一转身的时候,余光就瞥到了周九良迅速收起来的手机镜头。

“?你拍就大大方方拍嘛,又不是不允许你拍。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不是拍那个。”

周九良扭捏了半天,才把手机拿出来给孟鹤堂看,果然他拍的并不是展品。

他拍的是孟鹤堂。

眯起一点眼睛来的样子,捏着下巴的样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旁边吵吵嚷嚷的熊孩子的样子,头也不抬认真地给周九良解释展品的样子。

“就是觉得刚才你站在那里的样子,特别好看。”周九良认真地解释,“我可不是什么偷拍的变态啊。”

孟鹤堂一边滑着照片,一边偷偷删了两张没抓拍好表情狰狞的,才把手机塞回他怀里:“你自己看看就行了,要是偷偷拿去卖给公司那些小女生什么的,到时候跟你收版权费啊。”

“昂!”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就融洽了很多,两个人都稍稍喝了点小酒,情绪都有些高涨。回去的出租车上还靠在一起唱了些莫名其妙的歌,开心地宛如两个三百斤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先到了孟鹤堂的小区,周九良执意非要把他送到楼下不可,孟鹤堂婉拒未果,也只好随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步子慢,几分钟的路也好像走走停停了很久似的。

“……到了。” 孟鹤堂先开了口,“太晚了,我就不留你喝茶了。”

他喝得还是不够多,这会儿还是有点理智在。

周九良点点头,“那明天再联系吧。”他伸出手笨笨地挥了两下,干巴巴地说道:“拜拜。”

孟鹤堂“嗯”了一声,转过身打算上楼,冷不丁地就被从后面抱住了。

对方微醺的鼻息全都喷在他的颈窝里,在他耳边糯糯地说着:“我今天特别高兴。你愿意见我,我好高兴。”

“对不起,我就稍微抱一会儿可以吗?”青年软软的嘴唇就贴在他耳后,“对不起啊,我不想逼你接受我,也不想惹你讨厌的。可是我真的太想抱一下你了,就一会儿。”

“我真的好喜欢你。”

如此直白地,热烈地,不加掩饰的爱意。在成人世界里几乎已经灭绝的那一种。

孟鹤堂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很快一种让他更尴尬地情绪油然而生——

“那个……”孟鹤堂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你顶到我了。”

背后的人几乎是一秒就放开了他,孟鹤堂再转身的时候,卷毛的脸已经红透了,扯低了一点儿卫衣的下摆掩饰尴尬:“内什么……我先回去了。”

孟鹤堂朝前迈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顿时就只剩下不到十厘米。周九良也愣了,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吃不准他想干嘛。

孟鹤堂慢慢捋着周九良卫衣帽子上的那根系绳,内心的天平七歪八扭。

眼下他精虫上脑,又听了些甜言蜜语,恨不得立刻把人拖回家办了。但是一来是担心这人明天起来又翻脸不认人,二来是他前不久才撂了一堆狠话,现在就妥协未免太怂了。

他还在那边做思想斗争,周九良就慢慢歪过了脑袋,把脸颊贴在了他的手背上,像只安静的小动物。

艹。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吃了再说吧。

孟鹤堂正要动手把人往怀里带,口袋里工作用的那部手机就突然响了。没有人会在星期天晚上十点钟打他的工作电话,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孟鹤堂一手摸着他软软的脸颊,一边听着电话,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等到挂了电话,他叹出一口长气,对周九良说道:

“你先回去吧。D国子公司那边的小组和客户都出了大问题,我得买最快的一班飞机过去。”

22.

孟鹤堂来D国的时候,觉得最多几天就能回去。没想到这里的烂摊子一大堆,离职的员工直接去了竞争对手的公司,并且已经成功撬走了好几个老客户。他们除了客户这边的事要忙,还每天都在跟律师打交道,看看有没有追回损失的可能性。

他来的那会儿实在是太赶了,除了办公用的正装,只随手抓了几件衣服,都是春天的卫衣长袖什么的。没想到一呆就呆到了初夏,眼看着长袖都快穿不住了。

“你这件T恤我没瞧过,花里胡哨的。”屏幕那边的周九良正吧唧吧唧地吃着早饭,孟鹤堂这儿天已经快黑了。

“酒店大堂买的纪念衫。”孟鹤堂转过身给他看后背的“XXX HOTEL”几个大字,“我实在是没时间去买衣服。”

“这也挺好。”周九良一咧嘴笑了,“接地气,还不招人惦记。”

“这叫什么话。你孟哥就算披着麻袋出门,也有的是人惦记。”孟鹤堂“哼”了一声,埋头吃了口外卖。

就算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们也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时候视频,差不多就是每天傍晚的这么一小会儿。基本也就是谈谈工作的进度和生活上的琐事,至于感情上的那些,现在见不到面,就算谈了也意义不大。

“你那儿的中餐好吃吗?”

“还行,假中餐,都是酸甜口。”孟鹤堂塞了一块橙子鸡进嘴里,“上周末开车去华人区了,吃了同事推荐的东北菜,还不错。”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但是饺子皮不如你擀得好,馅儿也不如你调得好吃。”

人到了他的这个年纪,过了刚认识的那个新鲜劲儿以后,就挺难突然开口说“我想你”的。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已经挺难得了,他指望周九良这个榆木脑袋多多少少能听懂点儿。

“嗯……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周九良显然是没听懂,起身就去穿衣服了,他人不在镜头里,只远远传来了声音。

“客户们那边算是都谈的七七八八了。律师那边没准还会再拖久一点,你知道国外的程序的,做什么都很久很麻烦……”孟鹤堂含糊又小声地说道:“没准还得再呆三四个月。”

“三四个月?”

周九良的的大头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屏幕前面,他一只胳膊还没套进T恤里,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你是说‘月’吗?”

“嗯……”孟鹤堂有点心虚,“如果正式进入司法程序的话,我到时候也不用留下来等结果。但是前期的沟通和材料搜集什么的,我还是盯着比较好。”

周九良没有说话,大概是自己都不自觉地挑起了一点眉头。他平时看上去软绵绵的,完全没什么攻击性,但是挑眉的时候看起来就有那么些不耐烦。过了半晌,他还是努力笑了笑,“工作比较重要嘛。三四个月说快也很快的,对吧。”

他这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孟鹤堂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对。” 孟鹤堂虽然恨不得连夜飞回去,但是这会儿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手上的工作一大堆,总不好中途再转手给别人。

“那我去上班了。”周九良显然情绪不太高,冲孟鹤堂挥手的样子都不如平时小猫挠门似的那么卖力。

“好。晚上你下班了,要是我还没睡的话我们再聊。”

“嗯。”

周九良那边立即就收了线,很不像平时每次挂视频的时候都要撒娇耍赖三四分钟的样子。孟鹤堂愣了一会儿,但立刻就被同事的线上会议的铃声召唤回了现实。

半夜的时候,孟鹤堂掐着卷毛下班的点给他发了条微信,等到睡着也没等到他。到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才看到那人的回复:

对不起啊我傍晚的时候去忙了一些私事。你早点休息吧。

孟鹤堂顿时déjà vu到不行,简直梦回去年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那会儿。他镇定了一下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回了一条:

嗯,我昨天还睡挺早的。你该睡了吧。

那边石沉大海似的没了动静。

最近这段时间,周九良每天晚上都非要熬到他起床,跟他说句早上好不可。虽然有点幼稚,但是确实很讨他喜欢。

孟鹤堂开始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复盘他们昨天全部的对话,不知道究竟是哪儿惹到了周九良。是他开玩笑说自己有的是人追,还是承认了可能要再在D国呆上三个月呢?

又或者他昨天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周九良下了班以后的那件“私事”。

是April吗?还是什么别的新的女孩子?他是不是又要被多甩一次?

他根本就不应该再相信周九良的。

这个男人简直可谓是劣迹斑斑,每次变脸的速度都快得惊人。这次主动追求他,说什么喜欢得要死,没准也就是一时兴起,一发现又要再等三个月,就立刻舍近求远地去找别人了。

只有他这么笨,居然会被同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耍了一次又一次。

中午开会的时候孟鹤堂的心情非常糟糕,连做报告的同事都看出他面色不善,都不敢大声说话。

“你说话大点声,我听不清楚。”孟鹤堂皱了皱眉头,“你们平时跟客户开会也是这样的吗?”

“我是说……我们跟A公司沟通的途中……”

“等一下。”孟鹤堂翻了翻手头的材料,“为什么A公司的基本信息没有给到大家?”

他的title是在座最高的,又是从母公司来平事儿的,大多数子公司的人都不敢跟他嘴硬。但是在座也确实有刺头,声音虽然小却特别清晰:“我们对自己客户的基本信息都清楚,只有他不清楚吧……”

孟鹤堂瞥了他一眼,“你对客户的基本信息清楚?你知道客户去年的数据和今年的数据吗?你知道差异产生的原因吗?你知道竞争对手可以开给客户什么条件吗?你知道客户in-charge的是什么人权限有多大吗?还有,”

他皱着眉头看向刺头,“你知道这个客户一开始是谁签下来的吗?你知道子公司有一半的客户是谁签下来的吗?你猜究竟是谁搞不清楚?”

压迫感。

孟鹤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年轻些,平时也一直都是好好先生的模样和大家打成一片,连句重话都没有过。今天这一通邪火发得虽然不无道理,但是也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年轻一些的同事基本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有老人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好啦,他年纪轻,新来的不懂事,孟总你不要跟他计较了……”

“年轻就可以理所当然不懂事了?”孟鹤堂显然没有放过那人的意思,“全世界都该惯着宠着?今天在我这里可以不懂事,明天在客户面前也可以不懂事吗?”

刺头显然是吓坏了,道完歉以后一个劲地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先把所有我们今天要谈的客户资料都补全了,我们午休以后再开会。”孟鹤堂把电脑合上了,“先散了吧。”

他是有那么点儿指桑骂槐的意思,但这也不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仗着自己年轻不懂事就可以无所欲为,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那跟混球又有什么区别。

下午开会的时候果然气氛严肃了一些,该有的资料也全部都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孟鹤堂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却早早就让前台给大家买了下午茶,开完会以后人手一份。

他总是太心软了。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都总是发过火就很快没事。

他估摸着国内也到了清晨,忍不住在小会议室偷偷摸摸给周九良拨了个视频,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被挂断了。

孟鹤堂气得手都有些发颤,手机都有些握不住,掼出去落在了桌面上。

换做是别人,一两次没有联系一定不会这么小题大做。但孟鹤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从前那些被反反复复拒绝和伤害的记忆一下子就跑出来,甚至直接条件反射地前额隐隐作痛。

明明说了喜欢他,说什么想和他共度下半生,结果只是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就干脆果断地又一次甩了他。而且这次比起从前更过分,竟然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了。

如果他人在国内,大概已经直接揪住周九良的衣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是现在隔着一万多公里,不管心里有多憋屈他也无能为力。

这时候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孟鹤堂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把手机翻过来准备回复工作信息。但是没想到来信的是宛如没事儿人一样的周九良:

子公司的新办公室地址是哪儿啊?我查官网,只有以前那个办公室的地址。

孟鹤堂愣了愣,有些搞不清楚这个语境。他想了一会儿,有些狐疑地把地址发过去了,又问他要地址干什么。

周九良倒是很快就回复了:

好。我在飞机上,还有一个多小时就降落了。你等我啊。

???

孟鹤堂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明白周九良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飞机,什么一个多小时,什么等他?

你是……D国了吗?

对呀。

孟鹤堂觉得这展开有些过于冲击,试图拨了个语音过去,结果也还是打不通。

周九良的信息过了一会儿才过来:

飞机上WIFI的信号不是太好。我刚才都登不上微信,这会儿也接不到你的语音。反正马上就到了,有什么话等我过去了见面再说吧。

孟鹤堂感觉自己打着字的手指头都要冒火星了:

你哪都别去!你就待在机场等我过来!我把手头的工作收拾一下就来接你!

孟鹤堂觉得自己有些过于隆重了。

他是直接从办公室开车过来的,身上还是全套的西装领带,正式得宛如是来机场求婚的,只差手里捧一束鲜花。

孟鹤堂有些烦躁地抬手看了看表,距离周九良落地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小时,也差不多应该出关了才对。但是他伸长了脖子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他等的人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关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问题。孟鹤堂又看了一眼手机,也没有新的微信,更心焦了。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卷毛脑袋出现在了闸口,脖子上还套着旅行枕的周九良环顾四周张望了一下,立刻从人群里认出了西装笔挺的孟鹤堂,呲着一口大白牙就拼命朝他挥手。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旅行,这人身上居然只有个双肩包,比孟鹤堂来的那会儿看起来更不像话。

周九良连蹦带跳地跑到了孟鹤堂面前,隔着扶手就开始絮絮叨叨:“刚才过海关的时候不能用手机,你是不是等着急了?我上飞机的时候你这儿是半夜,我怕吵醒你就没给你发信息,结果到了飞机上才发现WIFI不好使……你是不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我就说我过去就好嘛……”

“……你先出来。” 孟鹤堂意识到旁边接人的有不少都是华人,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拽一拽周九良试图让他先从旁边绕出来。

周九良一出来,就一个熊抱把孟鹤堂搂在了怀里,下巴颏蹭着他后颈的一点碎发,“太好了。早知道要这么久见不到你,我一开始就应该跟着你一起过来的。”

他抱着孟鹤堂不肯撒手,孟鹤堂只能慢慢把他像一张狗屁膏药一样掀了下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工作呢?”

“唔……我年假还有四十多天,休完了以后也可以申请远程工作。”周九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昨天你不是说想让我来嘛,我办了休假的手续买了机票,就过来了啊。你是开车过来的吗?车停在哪儿呢?”

“你等一下……”孟鹤堂觉得有什么东西迅速滑过去了,“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来了?”

“啊?就是……你说……这儿的中餐厅……饺子皮擀得不如我的时候啊。” 周九良的表情慢慢就有些失落,“你……不是……想见我的意思吗?”

孟鹤堂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周九良已经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对不起啊,可能是我会错意了。”

“不是的,”孟鹤堂有些不知无措,“我是想见你。但是我也没想到你会连夜飞过来啊……”

他本来以为是又被甩了,没想到却是被这样的在乎和爱着。活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到什么叫心花怒放,原来是真的会有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心上炸开的感觉。

“……我是不是又太越界了?”周九良低下头去搓自己的衣角,“明明你还没有答应我要跟我在一起,我就自作主张来找你了。那、那我订明天的飞机票回去吧……”

“你当你自己是梁朝伟啊,我是鸽子呗?”孟鹤堂拧了拧眉心,“一天一个来回,撩完就跑,玩儿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周九良还想解释,就感觉被一扯前襟带了过去,嘴唇被飞快地啄了一下。

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被冷不丁亲了,周九良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摸着嘴唇说道:“你不、不是说还不可以……”

他话音未落,就又被扶着后脑勺,带进一个更深入绵长的吻里,唇齿交缠里全都是甜腻的味道。他还想再含含糊糊地确认些什么,后颈就被孟鹤堂轻拍了一下:

“你闭嘴。”

试试就试试  Fin.

21 Lovin'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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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This is a work of fiction. Unless otherwise indicated, all the names, characters, businesses, places, events and incidents in this post are either the product of the author's imagination or used in a fictitious manner. Any resemblance to actu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or actual events is purely coinciden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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