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年人的世界往往就是需要一点小确幸的。
孟鹤堂的小确幸,来自于这周来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早点。
周一是皮蛋瘦肉粥配卷饼,周二是煎饺配豆浆,周三是早餐三明治配牛奶……孟鹤堂掂量了一下桌上的纸袋,琢磨着今天周五的早餐会是什么。
纸袋里是个平平无奇的乐扣盒,今天居然是爱心手作葱油面,还搭了个可可爱爱的溏心荷包蛋。
孟鹤堂往纸袋里看了看,里面还有封手写信,内容无非就是注意你很久了一直都很想认识你,注意到你早上常常去公司小食堂拿饼干和黑咖啡,就想着给你送些更健康的早餐云云。署名处写了“一个关心你的人”,还有个手机号。
孟鹤堂挑了挑眉毛,环顾了一下四周,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倒是有几个在摸鱼的下属被他的眼光一扫,立刻就假装伸了个懒腰,不留痕迹地把桌面上的八卦网页关了。
他起初也怀疑过是不是有同部门的同事在整他,但是连着吃了一个礼拜变着花样的爱心早餐以后,他不觉得这群兔崽子有耐心铺垫这么长。销售部的漂亮女孩子虽然很多,但是基本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所以这八成是别的楼层别的部门的同事送的。
孟鹤堂心猿意马地工作了一会儿,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掏出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早餐和心意都收到了,谢谢您。
他坐在马桶盖上看着屏幕等了很久,对方也并没有回信息,孟鹤堂只得悻悻地起身回了办公室。
一直等到下午他拜访完客户,已经离下班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以后,手机才连着进来了好几条回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天一整天都在开会,没有看到手机上的信息。
这几天的早餐都合您的胃口吗?今天的面条还喜欢吗?
我本来想再多送一个礼拜早餐再给您留信的,但是实在是没忍住。有没有吓到您啊?
感觉对方是个有点冒冒失失的年轻姑娘,孟鹤堂不由得笑了笑,回复道:
没关系的。都挺好的,今天的面条特别好吃。我也没有被吓到。
对方几乎是秒回了信息:
您喜欢就好,嘿嘿 ^_^
他们几乎是相当自然地就聊起天来,孟鹤堂得知她是在三楼的客户支持部门工作的,是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程序媛。按照对方的说法,他们之前常常在早上的电梯里偶遇,可是因为她最近换了更早一些时候的一班对接北美那边的客户,再加上最近的大项目实在是太忙碌,就没有再碰到过他了。
孟鹤堂不禁开始回想有没有总是在电梯里碰面的女孩子——但是他的工作一天要见许多人,对于陌生人的记忆当然也就不那么深刻。
她的文字和口气相当活泼可爱,又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表情符号,看起来就比他要年轻一些。但是她聊起什么养生饮品和健康菜谱的时候又头头是道到老气横秋,孟鹤堂一时又吃不准电话那头的是不是个姐姐。不过他对女孩子的年纪和外貌都没有特意在挑剔,反正谈得来就好。
他们不分昼夜地聊了几乎一整个周末,孟鹤堂连跟人约好的聚会都全部推了,跟这位田螺姑娘聊得津津有味。到了星期天晚上,孟鹤堂对她上过的的小学中学大学,学生时代做过的糗事,平时下了班喜欢做些什么,都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我今天得早点睡啦,明天早上五点半就得到公司。你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孟鹤堂想了一会儿,回复道:
上次的葱油面是你亲手做的吗?我觉得那个就挺好。会不会太麻烦了?
那边回复得也挺爽快的:
不麻烦不麻烦!别说葱油面了,只要你喜欢,哪怕是佛跳墙我都能给你弄来。
孟鹤堂看了就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主动的女孩子。
好,那等你之后忙完手头的项目,我请你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贫不贫啊!
孟鹤堂觉得自己只是提了一嘴葱油面好吃,但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就吃了整整一个礼拜的葱油面,他的田螺姑娘可能是个一根筋的憨憨。
偏偏田螺姑娘一到工作日就忙到飞起,连着一周他们的短信交流几乎就仅限于“早上好”和“晚安”,想要再多聊一点儿都没有时间。
终于在周五晚上,孟鹤堂忍不住发短信问她:
你家的乐扣盒子还够用吗?我都洗好了,找个时间我还给你吧?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纠结什么:
当然好了!!不好意思啊,见面这种事,本来应该是我提才对的。但是我怕太唐突了吓到你,就一直没敢开口。
孟鹤堂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东北大汉,在一个小姑娘心里居然是很容易被吓到的样子,他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平时在公司的做派是不是有些过于温柔。
没关系啊,那周日你有时间吗?我们就约在公司旁边的咖啡厅见面行吗?
好!!!
周日的时候,孟鹤堂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五钟到——说一丁点都不忐忑肯定是假的,但大部分都是绝不能迟到的职业病作祟。除了带上洗干净的餐盒之外,他也准备了点初次见面的小礼物——是条智能手表的表带。之前对方提了自己的表带已经快要坏了,孟鹤堂就偷偷记下了。
咖啡厅门外坐着两个嗓门大到马路对面都能听得到的大叔,咖啡厅里有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墙角还坐着个年轻的对着电脑认真学习的小男生。
孟鹤堂选了个有阳光的位置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杯咖啡,一手托着腮开始观摩大叔们喝着二十块的ESPRESSO谈着几千万的大生意。
没想到一杯咖啡都快喝完了,田螺姑娘却还没出现。孟鹤堂看了一眼时间,已经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
一个每天都定时定点给别人送早餐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平白无故那么没交代的,孟鹤堂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掏出手机来发短信给她:
是路上堵车了吗?抱歉,我应该先问过你的意思,再决定见面的地方的。
田螺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秒回:
我已经到了啊。你呢?
孟鹤堂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口,边回复边起身要往外走:
我也到了啊。我就坐在店门口靠窗的位置。你是在外面吗?
他的短信不过才发出去几秒钟,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孟鹤堂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就接了起来:“喂?”
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个年轻男人的清脆声音:“你往后转。”
孟鹤堂一脸惊讶地转过身去,随即和角落里学生模样的单眼皮男青年对上了目光。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怎么……是个男的?”
“你是男的?”
2.
孟鹤堂和对面的卷毛小青年沉默地面对着面坐着。孟鹤堂垂下视线,才发现对方双手相抵成了一个三角形,焦躁地不停对着指尖。
孟鹤堂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点。”
青年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抬起头来,然后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点了喝的。”他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巨大的随身杯,“环保。”
“……好。” 孟鹤堂从脚下提起了装着乐扣盒的袋子,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装着表带的纸袋也提了起来,“盒子还给你,我都洗干净了。”
“啊……好的好的。”青年接过袋子看了看,又有些迷茫的打开稍小一些的那个纸袋,“这是……”
“之前你说表带快要坏了吧。”孟鹤堂笑一笑,“正好我那里有多余的,就顺便拿给你了。”
幸好他挑的是比较中性的颜色,就算是男孩子也能用,就算是还这六碗葱油面的人情了吧。
“这我不能收。”青年顿时就有些羞赧,立刻就把纸袋子往孟鹤堂那一边推,“我、我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已经很打扰你了……”
听他断断续续地描述下来,是前段时间在电梯偶遇一个女生好几次,心里觉得挺喜欢的,但是也不敢搭话,只敢托了熟人描述了女孩大概的样子,打听到了对方的工位,却不知道这个工位已经易主了。大概是因为整个销售部的工位都比较空,他也没有在意孟鹤堂桌上没有半点女性员工的特征,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送了半个月早饭。
孟鹤堂听完,笑着低头搅了搅咖啡,“之前那个位置坐着的女生,已经辞职去欧洲定居,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喔……”青年低下头,难掩表情中的失落,“是我没搞清楚,不好意思啊。”
他像是比短信里要内向很多,也没怎么抬头看孟鹤堂,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歉。
“也赖我没有说清楚。”孟鹤堂也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是我一开始就问清楚你的情况,就没有这样的误会了。”他又推一推装着表带的袋子,“是我害得你白送了两个礼拜的早饭,这就当是我的谢礼吧。你要是不收,我欠着你的人情,总是过意不去的。”
青年这才有些扭捏地收下了,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那既然把误会都解开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吧。”孟鹤堂提起外套就准备要起身,青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那个……其实我也准备了礼物给你的。”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从旁边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礼物盒出来,“之前有一回你说手腕疼,我给你买了个垂直鼠标。”
孟鹤堂接过盒子,有些啼笑皆非,又觉得他傻得可爱,这哥们儿送给理想中女神的第一件礼物,居然是个鼠标。
“行,我正好用得上。那我也不客气了。”孟鹤堂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谢谢啊。”
“不客气。”青年用蚊子叫似的动静答道,“再见。”
“再见。”
孟鹤堂走出咖啡厅,回到了自己车上,随手把手上的东西都扔到了副驾上。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包装得可可爱爱的礼物盒,动手拆开了,果然是个朴实无华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鼠标。随着鼠标掉出来的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的字体也是可可爱爱的——
跟你聊天真的太开心了,希望以后也一直这么开心。
他好像有点明白刚才青年纠结着要不要把礼物给他的理由了。
孟鹤堂拿出手机,点开了已经跟他来来回回发了上千条信息的号码,在“删除”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还是没能按下去。
转眼就过去了好几个月,每天都忙得宛如冲锋陷阵,孟鹤堂也慢慢地就把这件说糗不糗的事给忘了。公司有大几千号员工,就算同在一座楼,其实也很难跟什么人打照面。
孟鹤堂自己也没想到,还能跟那个迷迷糊糊的卷毛小青年重逢的一天。
这天他刚上班,新签约的客户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说是系统刚上线就出了问题。照理孟鹤堂不该管运营维护的事儿,但是既然电话打到他这里了,他也总不好踢皮球。火急火燎地联系了维护那边的同事跟客户开远程会议,结果捧着电脑走进会议室的赫然是那个顶着一窝卷毛,眼皮肿肿的像是没睡醒的小青年。
孟鹤堂只愣了大概零点一秒,立刻就抓住他摁在了会议桌前面,对客户说:“啊我们维护部门的同事已经过来了啊,他叫……”
他瞟了小卷毛胸前的工牌一眼,朗声道,“他叫周九良。那小周,你跟胡先生对接吧。”
周九良。名字还挺朗朗上口。
周九良工作起来的样子还挺专业的,一边跟客户沟通一边敲代码的时候,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上次孟鹤堂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副唯唯诺诺又内向的样子。
哥就是码农,自信放光芒。
孟鹤堂在旁边站着,看着周九良有条不紊地挨个解决客户的提问。最神奇的是他慢条斯理的语速像是有神奇的镇定作用,刚才还鬼吼鬼叫的客户情绪突然就稳定了下来,完全被带进了周九良的节奏里。
四十五分钟以后,所有系统问题就基本都被处理好了。孟鹤堂跟客户又再一次打过招呼道了歉,也解释了马上维护那边就会配专员给他们,客户却表示非周九良不可。孟鹤堂看了周九良一眼,有些为难道:“这还是要统一调度的……主要得看小周的时间安排……”
周九良“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干脆利落道:“我这边没问题。”
皆大欢喜。
挂了和客户的通话,周九良就安静地站起身来,“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他迅速瞥了一眼孟鹤堂的工牌,“孟……孟总。”
“啊,都是虚高的职位,不用叫孟总。”孟鹤堂从早上开始就嗡嗡作响的脑子这会儿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行,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周九良沉默着点了点头,抱着电脑推开会议室的门就出去了。
到了这天晚上,孟鹤堂在家加班加点忙完手上的一大堆工作,才意识到早上周九良主动帮他担下了一个客户,他却没顾得上道谢。
他在椅子上瘫成个大字,点开了联系人“小卷毛”,改成了规规矩矩的“周九良”三个字,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今天谢谢你了啊。白天忙昏头了没顾得上道谢,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收到回复,孟鹤堂猜想他也许在忙,于是就自顾自地洗澡去了。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了周九良的回复: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3.
以前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见光死了,问人家是哪位。
孟鹤堂虽然也不太意外那个看起来就愣愣的家伙会有这种操作,但是真的确认自己先被从联系人里删掉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血压都飙高了。
他一边咬着后槽牙一边回短信:
我是孟鹤堂。早上跟你一起开远程会议的那个。
周九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孟总您好。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吃饭就不用了。
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完全激发了孟鹤堂的胜负欲。孟鹤堂自认是有一点那个什么社交nb症在的,从两三岁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开始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还能被人主动删了号码,热脸蛋贴个大冷腚。
我们跑销售的,十个里面有三个经理五个总监,纯粹为了在客人面前沟通起来方便而已。你不用这么叫我的。你之前手头的项目都忙完了吗?突然增加工作的话会不会太辛苦?
孟鹤堂发完短信,就开始盯着屏幕。这要是微信就好了,起码还能知道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在打了删删了打,还是根本不想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周九良的信息就进来了:
之前的项目已经结束了。现在有时间。
周九良每句话结尾都完全没有留话尾,让人很难往下接话。这种超能力俗称“把天聊死”,跟从前以为孟鹤堂是女孩子的时候的积极样子比起来,几乎判若两人。
既然正好有时间的话,那周末一起吃个饭吧。我的朋友最近推荐了我一家特别好的馆子,面食做得特别好。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这次的句子倒是长了很多:
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虽然跟您聊天很有趣,但那是建立在我以为您是女孩子的前提上。如果我们是通过别的途径认识的话,也许还能做朋友。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见面吃饭做朋友什么的都太尴尬了。还是算了吧。
他说得清清楚楚,也算是有礼有节。可是孟鹤堂气得几乎要把手机甩飞出去,谁给你的自信啊卷毛。跟你吃顿饭就是要上赶着跟你做朋友,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太有信心了一嗲。
孟鹤堂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好涵养回复他道:
好吧。那祝你一切顺利。晚安了。
不等他回复,孟鹤堂就直接把他顺手拉黑了。这才终于觉得解气了不少。
他上次就该把这熊孩子的号码给删了的。
今年的夏天好像特别短,月底的时候下了几场雨,每下一场天气就冷一些。只过了几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得套着厚一些的外套了。
秋高气爽,又到了公司搞事情折腾员工的时节。
办公室里开始传今年的公司团建搞成了几个部门联合的形式,销售好像是和客户支持他们划成了一组。孟鹤堂本来还将信将疑,一直到团建当天早上,他看着一个熟悉的卷毛从另一辆大巴车上下来,才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职场墨菲定理,不怎么认识这人的时候怎么都碰不到,但凡跟这人有点什么嫌隙,那就三天两头都能像爱情片男女主角一样偶遇。
好在因为人数众多,他们当然没有分到同一组。
孟鹤堂本来就有些人来疯,再加上年资久了,在整个销售部都相当混得开,他在的那一组自然是其乐融融。虽然团建的破冰游戏还是一如既往地沙雕,好在有他不停插科打诨,几个小姑娘都被逗得花枝乱颤。
他正努力试图享受这受苦受难的一天,突然就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尖叫。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卷毛被人一把推倒了地上,指着鼻子骂色狼。
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看到这种事周围的人也就纷纷都围了上去。只听那个女孩子大声抱怨这男的趁乱顶了她,还让旁边的人赶紧报警。小卷毛有些迷茫地坐在地上,一脸懵逼地解释只是破冰游戏的道具碰到了她,并不是自己。
孟鹤堂佯装并没怎么注意这边的事,一边和旁边的人谈天一边不经意地往那边看几眼。小卷毛看起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但是抓着衣服下摆的指节都隐隐泛白,显然也是心里难受的。
“你们没人报警是不是?你们不报警我报警了!”大喊了半天的女生愤愤掏出了电话,刚要拨号就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孟鹤堂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们自己能搞清楚的问题,就不要浪费警力了吧?”他指了指那边架着的团建摄像机,“我们现在就去把录像调出来看一看,如果真的是他耍流氓,我们直接把人扭送派出所得了。”
他长相虽然是好看温柔的那一挂,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有些决断力的。再加上在场的人里,他大大小小都算个能做得动主的领导,所以立刻就有人把刚才摄像机拍到的画面导出来放大到了电脑上看。
虽然分辨率不是特别高,但是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女生是趔趄着往后退的时候,被游戏道具撞了一下,而那所谓的色狼跟她还隔着一臂长的距离。
女生顿时就有些脸红,支支吾吾道:“那、那就是我搞错了嘛……”随后就对周九良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啊小哥,是我错怪你了。”
周九良“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道歉。他又看了眼孟鹤堂,冲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大概这就算是道谢了。
孟鹤堂表面上笑得温温柔柔,心里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早知道连句谢谢都听不到,他干嘛要多此一举趟这种浑水。
但不知怎么的,他确实又好像受不了看那头钢丝球似的小卷毛耷拉着被旁人欺负。
团建过去以后没几天,销售部就有每月一次的研讨会。这次研讨会刚好赶上系统的重要升级,于是技术那边就派了人过来给他们讲解。
这天孟鹤堂正好在外面见客户,但是又不想错过这种重要的信息,等他匆匆忙忙赶到大会议室的时候,投影里的PPT已经讲了一大半了。
正在絮絮叨叨的主讲人被推门进来的孟鹤堂打断,跟他对上了目光。孟鹤堂心里直呼冤家路窄,是全公司的技术人员都死绝了只剩下周九良一个人了吗?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他?
不知怎么的这次周九良的目光在孟鹤堂的脸上停留的时间特别长,好像是第一次试图认清他的长相似的。孟鹤堂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禁扭头就往最后一排走。
“请迟到的同事赶紧找地方坐下,我们再继续讲。”周九良的语气照常平稳又安定,目光追随着孟鹤堂落座,这才继续讲了起来。
等到研讨会结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大家都很快散了,周九良居然也没急着走,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收拾着电脑和耗材。
孟鹤堂有些忐忑地提着公文包走了过去,“那个……”
周九良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抬起头来看他,“嗯?”
“你的PPT方便拷我一份吗?”孟鹤堂低头在公文包里翻U盘,“这次升级好像还挺重要的,我刚才来晚了,前面都没听到。”
他埋头找U盘,突然听到前方冷不丁飘来了一句:
“你是不是把我的电话号码拉黑了?”
4.
孟鹤堂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看到卷毛脸上赫然是质问的表情。
“啊……?拉黑了吗……??我没有啊……”孟鹤堂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大概是什么时候摁错了吧……?哦之前……我亲戚家的小孩拿我手机玩游戏来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
周九良拧巴在一起的眉毛这才慢慢舒展开了,倒是也挺好哄。
孟鹤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随后有些疑惑地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找我了?不是你说不要联系的吗??”
“……你刚才哪里没听到,我再给你讲一遍。” 周九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吞吞地低头收好了电脑包,“你微信是我知道的那个手机号么?”
“……啊?哦……是啊。”孟鹤堂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回去我加你,我们再约时间。”周九良冲他点点头,“走了。”
一直到那头小卷毛飘出门外,孟鹤堂才回过神来。
周九良用实际行动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无理搅三分。明明是他先删了孟鹤堂,又说了些什么认识的方法不对头见面会尴尬之类的屁话,居然还有脸反将一军质问孟鹤堂为什么拉黑了他。
最可怕的是他可能是个蛊王。
他站在孟鹤堂面前的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孟鹤堂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甚至还答应了他加微信约见面等一系列无理要求。
做什么程序员啊,你不去跳大神都浪费了你这一身的才华。
他们最后还是约了周六白天见面,地方是周九良挑的,是个堆满了各种老板私人藏书和手办的咖啡馆,像个闹市之中的寂静孤岛。
是孟鹤堂路过一万次都不会进去的那种地方,又不得不说完全符合周九良的气质。
既然明明白白知道了要见的人是周九良,孟鹤堂这天打扮得也就相当随便。他随便套了个宽宽落落的卫衣,连头发都没有抓,直接抓了个棒球帽就出了门。
虽然他依然早到了十分钟,也还是不如周九良早。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卷毛T恤叠穿着花衬衫,仿佛身处夏威夷。他抬头看到孟鹤堂的时候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罕见地有些语塞:“你……你要先点点儿什么喝的吗?”
孟鹤堂举了举手里的随身杯,“点了。我也环保。”
周九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孟鹤堂印象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不得不说比起他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可爱多了。
孟鹤堂坐到他对面,从背包里拿出了平板电脑,“我们开始吧,你AIRDROP我一份PPT就行。”
周九良也没说话,只是突然把笔记本屏幕掉了个个儿,转向了孟鹤堂这一边,然后起身一屁股挤到了孟鹤堂身旁。
“废那劲干嘛,我说你听着就行了。”周九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孟鹤堂冷不防被他一屁股撞到了墙边,好险一条老腰都拧成了麻花。挤过来的身子暖烘烘的,那一团晃来晃去的小卷毛也搞得他有点心神不宁。
他才发现周九良有双很好看的手,白净修长的手指搭上修得圆润干净的指甲,敲击键盘的时候很是赏心悦目。
这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孟鹤堂边走神边想。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白净可爱。跟他其实也很聊得来。
“……你有在听吗?” 周九良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前面说的这里还挺重要的,到时候你的客户可能会问。”
“我听、我听着呢。”孟鹤堂被当场拆穿开小差,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来把周九良的卷毛往上撸了几下,“你这头发老是晃来晃去的,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周九良被突然上了手乱撸了一通,连忙往后一仰,钢丝球震颤几下,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八度,“你干嘛!!”
看起来就很像一只什么小动物,毛茸茸的那种。
孟鹤堂于是忍不住上手又多撸了几下,周九良愣了一下,嗷地一声就扑了过去,两人顿时好像小猫打架一样对挠了起来。
高尔基曾经说过,两个合拍的男人凑在一起,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小学鸡。
两个人迅速熟稔了起来。周九良是那种看起来生人勿近,其实肚皮软软很好哄的个性,平时只要带着他吃点好吃的就能眉开眼笑。
但也是熟了以后,孟鹤堂才发现周九良这个人不光作风死板,连爱好都是颇老派的。周九良平时没事在家的时候就喜欢捧个茶叶缸子,听听老歌唱唱京戏。他常年也不出门晒太阳,手臂以袖子为分界线往上都雪雪白,连孟鹤堂组里那些每天抹防晒的小姑娘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周九良是研究生毕业之后留下工作的,在本地没什么朋友;孟鹤堂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好吃的好玩儿的门儿清。本着照顾外来务工人员的心,孟鹤堂觉得他还是挺有必要带着周九良出去搞些户外活动的。
孟鹤堂玩摄影已经有三四年了,谈不上是发烧友,纯粹图个乐。正好这几天赶上郊外芦花都开了,一打开微博朋友圈哪儿哪儿都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问周九良想不想一起去。
“也不是不行……”电话那头的周九良有些犹豫,“就是我也不太懂摄影什么的,会不会给你拖后腿啊。”
“也不用你干什么,你就当是秋游就行。”孟鹤堂又跟他解释自己只是玩票性质,不是要寄去国家地理杂志参赛,周九良这才答应了。
出发当天,因为路途遥远,孟鹤堂一大早就接上了周九良。周九良上车的时候还哈欠连天的,眼睛都还有些水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孟鹤堂忍不住说道:“你再睡会儿,开过去还得两小时呢。”
“没事儿,”周九良摆摆手,“都说副驾不能睡过去的,不然司机也会困。”
他一路都强打着精神跟孟鹤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是个恪尽职守的好副驾了。
等到了地方,孟鹤堂才发现可以拍照的地方只有不太大的一片,而且还有不少中老年旅游团正在组团打卡,整个芦苇荡都飘扬着老阿姨们的红围巾。
今天的孟鹤堂,也依然是一个一个网上冲浪不谨慎,被照骗骗来网红景点的憨憨。可是既然人都来了,孟鹤堂也只好挑些看上去还行的角度,打算拍回去P一P,加入照骗的大军。苦不能苦他一个人,能骗来一个是一个。
反反复复拍了大同小异的几百张,孟鹤堂边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边往回走,这才看到周九良正半倚着车头闭目养神。
鬼使神差的,孟鹤堂举起相机就对着他一顿抓拍。快门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周九良,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一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哑,“这么快就拍好了吗?”
“嗯。”孟鹤堂有些心虚地答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大老远让你陪我来,结果也没什么风景好看的。”
“没事儿。”周九良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刚查过了,附近的农家乐好吃,嘿嘿。”
“行。那我们就去吃饭。”孟鹤堂也笑了,而后又突然一拍脑袋,“啊,难得一起出来了,我们也拍个合影吧。”
他就近找了个红围巾阿姨,简单交代了一下按快门就行,随后就跑回到周九良身边。他转头看一看周九良,发现小卷毛上沾着几缕芦絮,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进了鸡窝。孟鹤堂一边笑一边抬手去捻,刚给拿下来,阿姨那边儿就响起了连拍的快门声。
“您等我看镜头再按啊。”孟鹤堂又跑过去给阿姨再指导,反反复复好几回,才总算拍出一张规规矩矩的合影。
芦苇荡一日游,勉勉强强算是打卡成功吧。
晚上孟鹤堂在家导照片的时候,才发现能看的芦苇的照片并不算太多,给周九良拍的那几张照片倒是全都很好看。
小卷毛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是胜在骨相好,鼻梁和下颌的线条都很清晰流畅,随便给照片调个明暗就很出彩。孟鹤堂又调了个黑白片,氛围感立刻就拉满。这一组照片堪称他摄影史上的成功人像前三名了,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又看到了路人阿姨拍的那一组照片,孟鹤堂看到的当下,就有些愣住了。
孟鹤堂的照片不算太多,主要是因为他其实不太擅长摆什么定格姿势,不管自拍还是他拍都有些僵硬。
但是他和周九良的这一组照片却不一样。
因为是连拍,从他转头到给小卷毛摘芦絮的每一格动作,他的眼睛里都有光。
就好像海天一色,落日被海水拥入怀中的最后一点余晖,温柔又沉静。
他好像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5.
孟鹤堂思考了很多可能性。
最有可能的就是天下直男友情的归宿——他对周九良只是单纯的父爱,这种“我是你爸爸”的伟大情操,是每一个男人对同性好友爱的勋章。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从跟前女友分手到现在,已经单身了三四年,在工作的高压下莫名其妙产生了男人也挺可爱的错觉。他的身边并不缺乏优秀美丽的女性,但是能让他放松下来瞎聊一通的人类,好像也就只有小卷毛一个。
当然他也不能排除周九良确实就是个蛊王。句号。
转过天来,孟鹤堂妈妈过生日,三姑六婆都去了他家聚餐。他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家聊天的时候,还在跟周九良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微信。周九良和室友一起去了猫咖,朋友圈难得有张自拍,是周九良眯着眼睛凑在一只打盹的橘猫边上,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像猫。
孟鹤堂边笑边在下面评论,让他干脆下周一不要回公司上班了,直接去猫咖营业好了,反正混在猫堆里也毫无破绽。
他正回着短信,他十五岁的外甥女突然在他面前坐下了。外甥女是个典型的黑长直无口少女,孟鹤堂的印象里,自从她青春期以后,就没怎么听她开口说过话。
“你谈恋爱了?”外甥女抿着嘴唇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 孟鹤堂皱起眉头否认道: “没有的事。” 他伸出手去掐她的脸颊,“你不是该先叫舅舅吗?没大没小的。”
“我们班最近有个很流行的心理测试,可以测出你跟恋人的相性怎么样。你来试试看。假设你喜欢的人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动物。你觉得TA会是什么动物?A. 狗; B. 猫;C. 马;D. 鸟。”
孟鹤堂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小卷毛的脸,甚至思考了那么一秒钟他一定是最像猫。随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前提条件,他只感觉自己的耳根都蹭得一下红了。
“你谈恋爱了。”外甥女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换了肯定句。她轻轻拍了拍手以示恭喜,“下次带舅妈回来给我看啊。”
“……你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 孟鹤堂勾起唇角,“班级排名多少年级排名多少?”
外甥女捂住耳朵不想回答,于是孟鹤堂乘胜追击,“考重点有希望吗?如果考不上大学要复读还是要出国?打算去哪个国家?”
“龌龊!龌龊的大人!!被戳中心事就玩儿赖!!!”
孟鹤堂只回家呆了两天,感觉周九良的信息就已经开始有些百无聊赖的味道了: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巴斯光年大战奥特曼了,是不是挺哏儿。
本来想去早锻炼的,结果起晚了,小区的健身器材都被大爷大妈占领了,全都在用单杠吊脖子玩儿。我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占领儿童游乐区的摇摇马。内卷。
中午吃了六个肉龙。撑着了。今儿没有发挥出我的最高水平。
陆陆续续收了七八条消息,孟鹤堂全都已读不回。
倒也不是觉得周九良烦人,是他觉得周九良说什么都挺可爱。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只觉得胸口装着一大群蝴蝶,翅膀扑闪扑闪地,扇得他心烦意乱。
他突然想胡噜胡噜那头小卷毛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回去上班,孟鹤堂破天荒地在上班的时间收到了周九良的微信。要知道周九良平时是那种绝对不会在上班时间玩儿手机的人,一方面是他确实有在坚持职场守则,另一方面是他确实没有太多空余时间。
你今天来上班了吗?周末怎么一直没有回微信?没出什么事吧?
孟鹤堂叹了口气,动手回复他:
没事儿。就是昨天陪家里人去新开的生态园逛了逛,有点累,没注意看消息。
周九良的回复来得很快:
哦。晚上来家里吃饭吗?我这几天研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油泼面。
孟鹤堂虽然实在是很想去,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没整理好的感情,也只能拒绝他:
今天晚上约了客户吃饭,改天吧。
过了一会儿,周九良的回复才过来,只有一个“好”字。孟鹤堂无法从这么一个字里窥探他的情绪,也只好又叹了口气。
孟鹤堂就这么糊弄了周九良两三天,大部分微信都是已读不回,偶尔遇到不能不回的就说自己在忙要去见客户在加班。到了周四周五的时候,周九良再傻也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连着两天都安静如鸡。
孟鹤堂心里恨不得直接冲去周九良他们部门,找到小卷毛本人就上手一通揉。但他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自己这脱了缰的奔放情感,总不好揉完了一言不发地走人,再把人晾一个礼拜。
等到周五下班的时候,孟鹤堂已经打定主意要按时下班立刻关机混过这个周末了,结果刚出门,就看到周九良背着电脑包,斜倚在这一层的电梯门边上。
“这么巧。”孟鹤堂心不慌气不喘,“你等人啊?”
“我等你啊。”周九良表情没什么太大起伏,但一开口就是标志性的直球:“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他这话一出口,赫然有点糟糠妻怒斥薄情郎的味道,周围零星有几个同事都看了过来。孟鹤堂忙不迭捂住他的嘴就把他往电梯里拖,到了地库一路连拉带拽把人弄进了车里,才算是呼出一口长气。
周九良不明所以,但是不妨碍他灵魂三连问:“你什么意思?朋友没得做了呗?我哪儿得罪你了你总得告诉我吧?”
“不是你的问题。”孟鹤堂有些吞吞吐吐,“是有些事我得自己先想清楚了。”
周九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之前你早就拉黑我了吧。”
孟鹤堂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了眼耷拉着的卷毛,听他继续说道:
“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要跟你做朋友的,没关系。”
“是我麻烦你了。”
“以后不会了。”
孟鹤堂被他一连串低气压发言搞得血压又飙高了,他本来就不知道该拿这个直球小卷毛怎么办才好,眼下更加心烦意乱。眼看着周九良要去拉车门下车,孟鹤堂一把就扯住了小卷毛的手腕,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周九良肉眼可见地呆了一秒,反应迅速地挣开了孟鹤堂的手,开始翻腾遮阳板和空调出气口,问道:“这是什么整人节目吗?摄像头搁哪儿呢?”
一位聪明机智又勇敢的钢铁直男。
孟鹤堂一手扶住了前额,“不是整人节目,没有摄像头。我没大白天喝酒。我也没有跟别人打赌。”
他坐直一点身子,盯着周九良,但又没有完全盯着他,虚虚地把视线固定在他一撮耷拉下来的刘海儿上,“我挺喜欢你的,有一阵儿了。你的意思呢?”
反正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答案总归也只有好或者不好。就算这卷毛拒绝他,那最多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和一分钟前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九良皱紧了眉头开始啃指甲,然后闷闷地问他,“你……是那个吗?”
“以前不是。人生前三十年只交过女朋友。”孟鹤堂想了想,逻辑很严密地补上了一句:“以后是不是还不好说。”
“…… 那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周九良五官都快要拧到一块儿去了,百思不得其解,“我能比女孩子还好???”
孟鹤堂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那葱油面,还不错。”
这世界上的喜欢,哪能那么轻易就能说得出道理来呢。就像饿了要吃饭,暖了要穿衣,他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完全就是本能。
“……我没想过这种事。”周九良老老实实地说道,埋着头把指甲啃得咔咔作响,“我也没跟男的谈过恋爱。”
孟鹤堂有些看不下去他这带点神经质的机械性焦虑发作,动手握住他的手腕拉了下来,神色柔和地纠正他,“你跟女的也没谈过。”
“……那咱们能有个试用期吗?” 周九良像是脑力激荡了许久,最后犹犹豫豫地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孟鹤堂以为他出的是个二选一的单选题,没想到这人活生生做成了完形填空。他有些迷惘,“试用期?试用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周九良“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就试一个月。要是不成,就退回到朋友的关系,行不行?”
他的瞳仁本来就比别人来得更黑些,望着孟鹤堂的时候更是有种涉世未深的纯洁孩童的模样。孟鹤堂一时之间被迷了心窍,于是点头道:
“行吧。试试就试试。”
孟鹤堂并不算是个急性子。他是干销售的,常年都在跟客户拉锯战,练出了一身磨人的好本事和温和的好脾气。他自认不管多难啃的骨头都能啃下来,可是周九良仿佛是堵南墙,普通人撞上去都得回头的那种。
做朋友的时候周九良算是严肃活泼团结紧张,身份换成男朋友就未免有点温温吞吞不咸不淡。普通的招数用在周九良身上都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周九良最近上班睡觉都比孟鹤堂要早,也就没有什么发早安晚安小作文的空间。他们还是维持着一周一到两次的见面频率,无非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几乎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进展。
眼见说好的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他连半根猫毛都还没摸着,孟鹤堂心里终于有些着急了,心一横就决定憋一个大招。
孟鹤堂这天早上有会,手机开了免打扰,等到中午和客户吃好了饭一看手机,就看到微信上破天荒足足有周九良十多条微信:
“……花是你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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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说有我的花,我还以为是搞错了,拿回来的时候全办公室都疯了。”
“这得有多少?99朵?得花多少钱啊?”
“卧槽你那卡片上没写什么过分的话吧?!被我同事抢走传阅了我还没看到!!”
“还好你只留了个M。”
“下次能不能别搞这种了啊……真的太尴尬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对不起,上一条有点过分了。花还是挺好看的。”
“这么大一捧,我带回去也没有地方放,就拿去给办公室的女同事们分了。我自己留了一朵。”
【图片】
“谢谢你啊。”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这惊心动魄的半小时,不免就嘴角微微上扬。
周九良自己不觉得自己招人疼,他却已经偷偷打听过了,技术部女同事有个黄金单身汉的排名,这人赫然排在第七。要知道在技术部这种僧多粥少的光头部门,能在一群抠脚大老爷们儿里排到第七,已经完全是不愁找媳妇儿的地步了。
孟鹤堂虽然半根猫毛都摸不到,但总也得吓退一点竞争者才行。让同事们都知道知道有个能出手大方的白富美在追他,再敢出手的姑娘们也就少了
孟鹤堂决定乘胜追击,一边勾着唇角一边给惊魂未定的卷毛发微信:
“晚上有安排吗?来我家呗?我做饭给你吃。”
孟鹤堂正煎牛排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急急忙忙地开了门,看到周九良有些不太自在地站在门口。
“我是不是来得稍微有点早?”周九良嘴唇的弧度看起来就很像猫,“我是想着给你打个下手什么的。”
“行,那你别傻站着了赶紧进来剥蒜。”孟鹤堂一溜小跑跑回厨房,生怕牛排煎糊了。
周九良从善如流地脱了外套就进来帮忙。所谓黄金单身汉当然必须掌握做饭技能,他不光麻利地弄完了香料配菜,甚至游刃有余地把意面的酱也调好了。
“过日子确实是得找个会做饭的。”孟鹤堂感慨着,“两个人都做饭就省力多了。”
“你以前的女朋友们都不做饭吗?”周九良吸溜了一根意面,小声嘟囔,“那早知道我也不那么早来了,也到了饭点一敲门,让人伺候着多好。”
孟鹤堂把他这话仔细一品,任督二脉瞬间就通了,抬起手肘拱了拱他腰上的软肉,“你是不是吃醋了?”
周九良闻言不禁就有些语塞,“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吃的哪门子的醋。”
孟鹤堂也不搭茬,从一边拿了件围裙就戳戳他的后背,“你转过来,我给你把围裙系上。”
周九良手里还拿着擓意面的抓勺就转了过来,头上被套上了围裙,孟鹤堂抓着两条系带就往他身后系。趁着小卷毛乖乖抬着手傻乎乎愣着的功夫,孟鹤堂一用力就把人捞进了怀里,“你过来点儿,不然我不好系。”
孟鹤堂边在他腰后磨磨蹭蹭地系着带子,边贴着他的耳垂问他,“今天送你的花呢?”
周九良耳尖都红了,声音都有些飘,“留了一支,养在办公桌上了。”
“你把我送的花都分给别人了,这么大方,还要来吃我做饭给前女友吃的飞醋?”孟鹤堂搂紧了他一点,曲起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根,“……嗯?”
周九良猛地瑟缩了一下,声音也放软了,像个委屈的小动物:“……我没吃醋,我就是随口说说。”
他整个人都往后倾斜着,屁股都恨不得坐到灶台上去。孟鹤堂怕再多逼他几句,晚饭要加一道孜然烤屁股,也就善心大发地放开了他,拍了拍他背后的围裙蝴蝶结,笑眯眯道:“你这么怕干什么,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周九良一张脸和脖子都红透了,一手还忍不住一直抚着心口。
“你哪儿不舒服啊?我给你揉揉?”
孟鹤堂说着就要上手,周九良立刻摆出职业摔跤选手的姿态格挡开了他,“别,您别碰我,就哪儿哪儿都舒服了。”
“行。”孟鹤堂笑一笑,“那这儿也差不多快好了。你出去等着呗。”
周九良逃也似地出了厨房,甚至屁股不小心撞了一下门把手都没顾得上喊疼。
拿捏了。
7.
吃过饭以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世界上大概很少会有人把Netflix and Chill当做字面意义上单纯的观影社交活动,但周九良一定是其中的一个。小伙儿在双人沙发的另一端坐得板正,双眼平视前方,仿佛不是来谈情说爱而是来参加军姿大赛。
孟鹤堂舒舒服服地侧躺下了,一手托着腮,眼睛盯着投影,两只脚却颇为不安分地塞在了周九良的屁股后头。周九良身体略微僵了僵,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点。
今晚的看的电影是孟鹤堂挑的,本杰明巴顿奇事,讲的是主人公出生就是个老头子,越活越年轻,最后以婴儿的姿态在年迈的爱人怀中长眠的故事。
这种奇幻爱情片显然不在周九良平时的观影范畴之内。小孩儿本来坐得笔直,越看就越有些发蔫,盘着腿蜷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孟鹤堂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本来是想挑个半闷不闷的电影,也不用看得太认真,还能跟小卷毛聊聊天顺便揩揩油。眼看好好一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吧了,孟鹤堂就凑了过去,一条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软着声音问他:“不喜欢?下次挑个搞笑的好不好?”
“女主角也太可怜了。”周九良瓮声瓮气地开口道,“她青春正茂的时候男主还是个老头子,她垂垂老矣的时候男主已经是个谁也不认识的熊孩子了。她本来可以过正常美好的一生,可是从遇到男主角开始就全都乱套了。”
“可是他们不是在中年的时候相爱了嘛,”孟鹤堂漫不经心地揪着他后脑勺的一小撮软软的卷毛,“在最好的时候轰轰烈烈地爱过了,人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周九良应了一声,还是提不起劲来,软软地歪在沙发扶手上。
“好了好了,下次给你看个开心的,哥斯拉大战小怪兽。”孟鹤堂捏着他后脖子上的一点软肉轻声细语地哄他,“下周五好不好?”
“哥斯拉大战小怪兽……”周九良对后颈马杀鸡显然很受用,眯着眼睛仰起一点头,“那我还不如看奥特曼剧场版呢……哎呀!”
他猛地一起身,头顶结结实实撞在了想俯身在他头旋儿上亲一口的孟鹤堂的鼻子上。孟鹤堂无缘无故受了这一下,鼻子当场就酸得不行,虽然没骨折没见血,但也相当够呛,生理性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周九良急急忙忙地捂住他的后脑勺就要去看他,“你好好的凑那么近干什么?你让我瞧瞧撞坏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周九良又是给他扇风又是给他呼呼,孟鹤堂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含着眼泪哑着嗓子就数落他,“你好好地突然抬头干什么?!”
周九良委委屈屈地开口,“我是想起下周末我们部门副总搞露天婚宴,给大家的请柬上写了穿正装出席的。你说我之前毕业面试的时候有套几百块的,胡乱对付着穿一下行……”他迅速瞟了一眼孟鹤堂,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不行。”
“明天吧。”孟鹤堂捂着鼻子,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明天我陪你去买。”
第二天是周六,孟鹤堂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等着他的临时男朋友。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周九良住得离这块商圈远一些,但是昨晚死活都不肯在孟鹤堂家留宿,宁可坐四十分钟的地铁回去,第二天早上再坐四十分钟的地铁过来,倔强得宛如一头驴。
孟鹤堂的恋爱史极少遭遇这种严重的滑铁卢,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有哪儿做得不够好,还是没有及时把状态从风靡万千少女调整到吸引单身少男。
正想着的时候,小卷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孟鹤堂面前,“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还提前了三十秒。”孟鹤堂笑了笑,“走啊?”
他们虽然是并排着走,但是中间微妙地隔了半个人的距离,比普通友人甚至还要更宽一点儿。
“定做肯定是来不及了,这次就先买套好点儿的成衣凑合一下吧。”孟鹤堂忍不住埋怨他,“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就介绍你去我熟悉的定制店了。”
“以前吃的都是同学亲戚的喜酒,不穿跨栏背心大裤衩就算是对新人的尊重了。”周九良嘀嘀咕咕地抱怨,“上班都不穿西装,喝个喜酒还有这么大的规矩。”
“社会人嘛,总有些场合得弄些衬头的衣服鞋子,你总不能胸口印着个大白兔奶糖去喝喜酒吧。”孟鹤堂想起他那件T恤就觉得血压上升,“还有你那些同款不同色的衣服,能不能别跟彩虹似的从礼拜一到礼拜五轮着穿啊?”
周九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不自在,“有那么明显吗?”
进了店门就有店员迎了上来,这家虽然是成衣,但是剪裁和料子都相当不错。孟鹤堂看了看店里的款式,选了几套,让店员拿了周九良的尺码。
周九良进了试衣间,孟鹤堂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边翻目录边等,突然感觉这感觉也和从前交女朋友没差,甚至等待的时间也一样漫长。前前后后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钟,试衣间的帘子突然拉开了一条缝,一颗卷毛小脑袋钻了出来,冲着孟鹤堂“呲呲”了两声。
孟鹤堂疑惑地站起身,却被一把薅了进去。孟鹤堂有些懵,却看到周九良敞开着西装,衬衫也没扣到顶,脖子上还挂着条歪歪扭扭的领带。他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不会打领带?”孟鹤堂动手开始帮他,“以前面试不用打吗?”
“我找同学帮我打了一次,然后就一直留着那个结没拆过。”周九良老老实实地回答,一边伸手试图去弄自己的衬衣领子,被孟鹤堂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了下去。
“那你认真看啊,一阵儿就给你拆了你自己再打一遍。”孟鹤堂手上宛如慢动作分解,认认真真地打了两遍给他看。
他跟周九良站得很近,讲话的时候能感到对方的鼻息全都喷在他的手上,暖洋洋的。小卷毛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刘海弯弯绕绕地垂下来一丝,看起来乖得要命。那修长的十指平时敲键盘的时候没得说,现下跟领带搏斗的样子看起来就有些笨拙。好在这些细节落在孟鹤堂眼里,全都是又可爱又讨人喜欢。
等到周九良终于马马虎虎地打完了领带,孟鹤堂又帮他规整了一下,还顺手帮他整理了衣领和袖口。周九良的肩膀本来就宽,最近工作太忙又掉了些秤,穿起修身的西装来就很要人命。浅灰色的西装显得他整个人斯文又挺拔,跟刚才走进店门的那个花衬衫小伙判若两人。
孟鹤堂从他的肩膀往下摸过他的手臂,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做完这些毫无必要的动作以后,假装一本正经道:“我看大概的尺寸还挺合适的,一会儿让裁缝师傅量量,稍微改一下就行。”
周九良伸手翻了翻另一套西装里的吊牌,不禁咂舌,“好家伙,顶我一个月工资呢。”
“我给你买。”孟鹤堂顺嘴就把话接了过来,“店是我选的,衣服也是我挑的,哪儿有让你花钱的道理。”他边说着话,边自然而然地在小卷毛嘴唇上啄了一口,接着说道:
“而且你穿着很好看,我很喜欢。”
孟鹤堂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行云流水,周九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亲了,愣在了原地。等到他慢慢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从脖子到头顶“蹭”地一下就红了。他有些踉跄地退后了两步,摸了摸嘴唇,颤声道:“你、你干嘛啊……”
孟鹤堂勾起唇角,“是不是太短了没品出味儿?”他动手抓住了小卷毛的领带轻轻一扯,搂住他的腰把他带到了自己跟前,“那就再亲一回。”
孟鹤堂明显感觉得到怀里的人抖了一抖,却并没有推开他,只是有些愣愣地任由他亲。
男孩子的嘴唇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孟鹤堂分神得出了这个结论,而且肉嘟嘟的,亲起来更舒服。小卷毛的反应如他所料相当生涩,也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眼睛和嘴巴都紧紧闭着。于是孟鹤堂一边温温柔柔地揉着他的后脑勺,一边毫不客气地撬开了他的牙关吻了进去。
周九良猛地打了个激灵,显然是用尽了十多年寒窗苦读的知识,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色眯眯湿漉漉的亲法。孟鹤堂卷着他不断往后缩的舌尖亲,只觉得他的小猫咪不光软,还很甜。
意识到小卷毛被亲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孟鹤堂好心地暂时放过了他,只是轻轻地用鼻尖磨着他的鼻尖,小小声地问他:“喜欢我亲你吗?”
周九良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整话,先是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
孟鹤堂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把他耷拉下来的那一撮刘海撸了上去,“那你再把剩下的几套试一试,我去外面等你。”
他只是别过了视线,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扯过了肩膀压到了墙壁上,那人掐着他的下颚就突然亲了上来。
那亲吻毫无章法,咸湿又野蛮。情热的青年不管不顾地吻着他,吮吸着他的唇瓣和舌尖,让人无法招架。孟鹤堂背抵着墙壁,但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要被揉进他的小猫咪身体里去。
果然男孩子的嘴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8.
两个人亲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外面的店员隔着帘子小声咳嗽了一下,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周九良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放开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没事不用了”。
孟鹤堂用大拇指揩了揩唇角,只觉得嘴唇有些隐隐发麻。他帮周九良抚平了因为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情事变得有些乱糟糟的衬衫前襟,低声道:“我去外面等你。”
周九良埋着头“嗯”了一声,在孟鹤堂转身要拉开帘子的前一刻又有些焦急地叫住了他:“孟哥。”
孟鹤堂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对上他有些无措的眼神,小卷毛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刚才我们只是试试的,对吧?”
孟鹤堂愣了一秒,随后又绽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柔声道:“当然。”
小卷毛肉眼可见如释重负,呼出了一口长气:
“那就好。”
等裁缝师傅帮周九良量好了尺寸,约好了下星期来取的时候,孟鹤堂已经在前台结完了帐。
周九良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能真的让你付钱呢?”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来给孟鹤堂转账。
孟鹤堂一把拉住了他,“都是小钱,算不上什么。你人生第一套稍微像点样的西装是我给买的,我也开心。你再推来推去的,就是见外了。”
他附在周九良耳边,轻声地,“一下子就拿走了你的两个第一次,是我赚到了。”
周九良闻言立刻又脸红了,全然没有刚才摁住他乱亲一气,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气势。
周九良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的经验,有时候慢热些,有时候冲动些,这在孟鹤堂看来都很好理解。小卷毛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是一张白纸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迟早会被贴身定制成孟鹤堂喜欢的样子。
只是他得付出比平常更多的耐心才行。
等逛完买完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周九良平白无故被送了一身五位数的行头,说什么都非得请孟鹤堂吃一顿好的。楼上有家日料正好不用等位,两个人懒得再排队等别家,就进去了。
被忽悠着点完了看起来很可疑的双人(情侣)套餐,店员又开始推销起店里的酒水,说都是老板亲自从日本捎回来的好酒,配着喝才够味儿。
周九良有些犹豫地看了孟鹤堂一眼,“你是不是开车了?”
“是啊。”孟鹤堂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我本来也不太能喝酒,没事儿,你喝吧。”
周九良“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只点了一杯酒。等到酒水上来,他喝了一小口,小声惊讶道:“这度数不低呢。”
“是吗?我试试。”
孟鹤堂说着就把杯子拿了过来,就着他刚喝过的地方也抿了一下。
“啊,是度数有点高。”他轻快地评价道,然后又把杯子推回中间,转回去半圈杯身,“你喝就好。”
周九良肉眼可见地咽了一口口水。
人当然是有条件反射的。看到杯子就会想起嘴唇,想起嘴唇就会想起接吻,想起接吻当然就会想起刚才试衣间里发生的事。
孟鹤堂交叉着十指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小卷毛红红的耳尖。
“你……你跟女孩子在一起也是这样吗?”周九良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
“哪样?”
“就这样那样的啊。” 周九良低头看着手边的酒杯,“你好像很会的样子。”
孟鹤堂闻言笑着就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揉一揉他的指节,“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就是喜欢他的样子,跟是男是女又没关系。”
“……真的可以没关系吗?”
孟鹤堂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就听到边上有人叫了一声“九良”,然后周九良的手就飞快地从他掌心里抽了出去。
周九良站起身来和来打招呼的青年寒暄,结果孟鹤堂一抬头也跟那位对上了目光,也愣住了
“二哥???”
刘筱亭离职前是周九良技术部门的同事,而且从前跟孟鹤堂在同一个项目上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算是两个人共同的熟人。
刘筱亭相当自来熟地在周九良身边坐了下来,“我刚看到这边有个人特别像九良我就过来打招呼了,一看果然是本人,更没想到还能遇到孟哥。”他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酒菜,话锋一转,“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也是一起做项目吗?”
“嗯……之前做研讨会的时候认识的。”孟鹤堂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小卷毛,“合得来就偶尔出来吃个饭。”
“哦……”刘筱亭笑了,“老周这个人在我们部门有两点最出名,一是技术大牛,二是独来独往,也就跟我能多聊几句。我总是担心我离职以后,在公司没人能跟他说得上话。”他伸手揽了揽周九良的肩膀,“结果没想到要么不交朋友,一交朋友就能交上销售部门的总监。”
刘筱亭其实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但是听在周九良耳朵里大概就有了些攀附巴结的味道,周九良皱了皱眉头,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只不过是普通同事罢了。”
哦。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有些尴尬,桌面上的气氛瞬间就凝结了。刘筱亭打量了一眼脸似乎瞬间就垮了的孟鹤堂,急急忙忙解释道:“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在公司有孟哥照应着你,我就放心了。”
孟鹤堂抬起视线看了看低头一言不发的周九良,他显然面对这种场景相当不舒适,又开始蜷起指尖抠抠弄弄的,并没有打算找补刚才的那句话。孟鹤堂于是对刘筱亭笑了笑,“我们确实还不算太熟。九良在自己的部门很优秀,不需要我照应。”
他边说边拿起了酒,一口气就喝了半杯,“再说了,我就算有心照应也管不上啊。为了照顾你们的技术大牛,我还得先去夜校修个基础编程,这合理吗??”
刘筱亭闻言就笑了。孟鹤堂把这一趴圆了过去,气氛就轻松多了,他边喝边跟刘筱亭又哈拉了一会儿,一直到刘筱亭说“啊我那边还有朋友我们改天再一起约吧”跑了回去。
大半杯的酒已经见了底,孟鹤堂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冲周九良努了努下巴,柔声道:“愣着干什么?吃啊。”
两人索然无味地吃完了一餐饭,等电梯的时候孟鹤堂先开了口,“我叫了代驾,就不送你回去了。你到家了发个微信给我。”
周九良“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还委屈上了?
孟鹤堂依然把人送到了地铁进站的地方,结果人刷卡进去以后也没回头再多看他一眼,径直就往电梯那边下了。
也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个普通同事呢。
孟鹤堂一直到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没能化解心口的一团恶气。他有想过自己还算不上男朋友,没想到竟然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还只是普通同事。
他知道周九良冷淡些慢热些,也做好了要捂热一座冰山的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前脚刚有所进展,过个把小时就能给他来一个大耳刮子。
孟鹤堂此时此刻非常想捉着小卷毛的肩膀用力摇一摇,让他听听他脑子里的水声:你跟普通同事吃情侣套餐吗?你跟普通同事拉小手吗?你跟普通同事亲嘴儿吗?
孟·六亿少女的梦·会撩·所向披靡从无败绩·鹤堂,平生第一次在恋爱这件事上体会到了挫败感。
9.
周日一整天孟鹤堂都没能提起精神来联系周九良,他依稀觉得自己应该分析一下“剩下十天,怎么才能从普通同事进化成男友”,但是只要一开始想这件事情就觉得头疼。
这么想着想着,一直拖到了周三晚上。孟鹤堂应酬完客户有些头疼脑热,下了网约车才拿出手机来看了看,上面有四五个未接来电,都是周九良打来的。
孟鹤堂边往小区里面走边回拨给他,电话响了一下就接了起来。周九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孟、孟哥。你找我啊?”
孟鹤堂觉得有些荒唐又好笑,“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啊?”
“哦。我……那个什么,”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孩子咽了一口唾沫的紧张动静,“我就是想问问你上次给你买的鼠标好用吗?”
“啊?”孟鹤堂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脑内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的礼物。也总不好说自己从来没拆开用过,孟鹤堂只好敷衍了事,“哦,挺好的,用了以后手腕也不疼了。”
“哦。今天我同事问有没有什么解决鼠标手的办法,我就想问问你使用感。”周九良小小声地嘟囔着,“你这几天忙吗?”
“还行吧。”孟鹤堂伸展了一下脖子肩膀,“晚上跟客户应酬来着,刚到家。”
“哦,那、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那要不就这样吧?”
孟鹤堂听着他的意思像是要挂电话,连忙说道:“没事儿,反正我也没那么早睡。你干嘛呢?”
“我……我就在家啊,”周九良有些吞吞吐吐的,“今天老朱去女朋友那里了,我自己在家做饭看电视来着。”
“你做了些什么啊?”孟鹤堂纯粹是想多听他说几句话,随口问的时候看到远远地有个人站在他家楼下,形迹虽然可疑,可是发型倒是很熟悉。
“今天做了土豆炖牛肉,我还留出来了一点儿,明天早上带给你吧?”
“好。那你在看什么电视呢?”孟鹤堂又走近了一点,确认那个裹着棉服穿着睡裤的背影就是跟他通着电话的人。
“我、我在看那个……千……千王之王……周星驰演的那个电影……”周九良显然不怎么擅长撒谎,“你看过吗?螳、螳螂拳那个。”
孟鹤堂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伸出手来戳了戳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开口问道:
“我家楼下播露天电影吗?”
周九良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没捧住,在他指尖蹦跶了好几下,好险才抓住了。
“……你怎么骗人呢,” 周九良有些恼, “不是说刚到家吗?”
“我刚到小区门口啊。”孟鹤堂看了看他被冻得红红的脸蛋,也不知道他在楼下已经站了多久,“我有你骗得大吗?啊?”孟鹤堂拿着手机比了个姿势——
“螳螂拳?”
孟鹤堂一进门就去给周九良倒了杯热水,让他放在手心里捂着。然后他才顾得上脱了身上的大衣和围巾,卷起了衬衫的袖子,坐到沙发上给周九良冷冰冰的膝盖上也盖了条毯子。
“你挺虎啊,化雪天只穿这么点儿就跑出来了?耳朵都给你冻没了。”孟鹤堂上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你想什么呢?”
周九良埋着头也不说话,孟鹤堂又心疼又莫名其妙,“大晚上的跑来我家楼下,就为了问个鼠标的事儿?”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周九良突然小小声地开口道,“那天你喝完酒就走了,后来也没再搭理我。”
“哦……”孟鹤堂一时有些语塞,“我没有生你的气……”
“是我不好。”周九良坚定地打断了他,“我不该说你算不上是朋友,只是普通同事。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一时跟别人赌气说了那种话,对不起。”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跟你道歉了,但是你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我就没敢开口。”周九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从地铁站台跑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他身上有种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浑然天成的莽撞和直白,赌气说了浑话是真的,后悔了也是真的。又可爱又可恨,让人着迷。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周九良抓了抓后脑勺, “我写了好多条微信,编辑来编辑去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但是今天晚上我做饭的时候,想着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就想来见你,马上就来,立刻就来。”
“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只穿了外套,里面还是睡衣。”周九良吸了吸鼻子,“可是到了楼下又怂了,然后外面确实是有点冷……”
他的絮絮叨叨都被淹没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里。
温柔的,细碎的,小心翼翼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
孟鹤堂捧着他还没暖和起来的脸颊,蹭着他的鼻尖低语道,“只是我的试用期快要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好像快要来不及了。”
“要是你对我,能有我喜欢你的一半那么多就好了。”
“你想来见我,我很高兴。我还是有机会,对不对?”
他听上去大概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周九良突然扶住他的后颈,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回吻了一下。
孟鹤堂只分神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把人压倒在了沙发上亲了下去。年轻人冷不丁就动嘴,未免太不讲武德,当然需要好好教育一下。
年轻的男孩子就好像一头生机勃勃的小兽,跟他厮缠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身子都热得像是要沸腾起来。孟鹤堂被掐着侧腰揉捏,整个人都快陷进沙发的凹槽里。他有些头昏脑涨地招架着唇齿之间火热的交缠,把仰起脖子来索吻的小卷毛重新压在身下,边伸出手来抓住了那人毛绒绒的睡裤裤腰探了进去。
“你想不想试试别的?”孟鹤堂边亲着他的颈窝边喘息着,他把声线压得比平时更低一些,宛如灵蛇蛊惑夏娃。
他的吻一路绵延而下,轻抚过青年的胸口与小腹,“反正就是试试而已。”
周九良轻颤了一下,憋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奶音,用力揪住了孟鹤堂肩膀处的那一小块衬衫布料。
今晚的末班地铁,大概是赶不上了吧。
10.
早几年孟鹤堂换SUV的时候,想的是车大些视野就好些。要是早知道有正大光明在车后座胡搞的一天,他当初就该买台公交。
“啧……你怎么咬人啊……!”孟鹤堂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把人从身下揪起来亲嘴。
孟鹤堂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袖口的扣子还在刚上车的那顿拉扯里飞崩出去一个。早上临出门前他明明喷了三层发胶,这会儿居然还是耷拉下几蹙来。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正舔吻着他的锁骨,孟鹤堂伸手往他卫衣里一摸,才发现里面的T恤早就湿透了,黏哒哒地紧贴着布料下紧实的肌理。
两个人哈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车玻璃上都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
“不行……我得回去了。”周九良嘴上这么说着,一双手还是往人衬衫下摆揉了进去,“这几天午休休太久了,晚上都没法按时下班。”
“那你……唔……倒是走啊。”孟鹤堂抓住了内门把手,挺起一点胸膛来,“下午两点半我还有个会。”
周九良单手解开了他一个衬衫扣子,喉咙里吐出了个哼哼唧唧的怪音儿。孟鹤堂get到那意思是“再弄会儿”,等到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已经又过去了半个点儿。
一个是食髓知味,一个是初尝禁果。这个礼拜刚过去三天,他们就已经找到了完美避开监控避开人群的地库盲点,恨不得分分钟都缠在一起。
孟鹤堂看了看镜子,仔细地把油头又撸回完美形态,开口问他:“你里面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啊?我车上有干净的T恤,平时健身的时候用来替换的。”
“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周九良把搁在仪表盘上的眼镜戴了起来,“那我先走?”
“好。”孟鹤堂合上镜子,不由得笑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得分开上下车,宛如地下党接头。
“……那我走了。”
“啊,走呗。”孟鹤堂漫不经心地抬起袖口看了看——也不知道一阵儿会不会让人瞧出来。
“……我说我要走了。”
这一声就有点委屈了,孟鹤堂转头看了过去,才发现小卷毛正一脸不高兴地对手指。孟鹤堂茅塞顿开,掐着下巴把人转了过来,亲了亲他嘟起来的嘴。
周九良这才高兴了一点儿,下车的时候还连蹦带跳了几步。孟鹤堂看着他的背影就忍不住开始笑,他的心态有点矛盾,时而是还没转正的男朋友,时而是看着好大儿的爸爸。
但反正离一个月的试用期也不剩几天了,他就不信周九良还能给他开一张试用期不合格的通知,男朋友这个位子他坐得一整个稳到不行。
这周末就是周九良他们部门副总的婚宴。周九良不聪明的时候就有些犯傻,一直到孟鹤堂陪他拿了西装,开车载他到了婚宴地点,又一直陪他到了接待签名的入口,他才意识到孟鹤堂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我跟Kevin也有一点交情,”孟鹤堂整理了一下胸前口袋里的手帕,“之前他还问我要不要做伴郎来着。”
“那你干嘛不早跟我说啊?”周九良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昨晚还说什么大好的周末我还要应酬,还让我那……那样了!”
“我也没说我不用应酬啊。”孟鹤堂勾起唇角就笑,“再说我让你哪样了?”
周九良红了红脸,转过头去也不搭理他了,径直就往自己部门的同事那边去了。孟鹤堂还没来得及跟过去,就有熟人围了上来跟他聊天。孟鹤堂拿了杯无酒精鸡尾酒跟人闲聊,一边儿忍不住就老往周九良那儿瞟。
可爱,软乎,有点一根筋。床下是小猫咪,床上是小狼狗。
穿着他买的衣服看起来就很精神,身上也都是他须后水的味道,完完全全就是他的人。
他自己挑的男朋友,就是怎么看怎么都很好。
到了婚礼仪式的环节,孟鹤堂趁没什么人注意,一屁股就坐在了最后排的周九良边上。周九良跟他平时装不熟装惯了,难得有个机会好好坐在一起反而有些拘谨。这会儿卷毛坐得笔直,仿佛他自己才是新郎本人。
台上真·新郎新娘已经宣誓过了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直至死亡把他们分开,这会儿平时看起来老油条到不行的新郎本人居然哭了,把新娘都吓了一跳,抱住他就开始哄孩子似的拍着后背哄。没想到越哄场面就越糟糕,新郎几乎嚎啕了起来。
“Kevin一定特别爱他老婆。”周九良小声地嘟囔着。
“嗯。”孟鹤堂点点头,“他们在一起特别不容易,Kevin是苦出身,他老婆是白富美。上大学的时候女方家长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硬是扛住那么大压力坚持下来了。后来Kevin出来工作,又谈了五年异地恋,来来往往的高铁票都攒了一大本集邮册。”他看着台上哭成一团的两个新人,“能走到今天,他一定特别高兴。”
“……能谈这种有结果的恋爱,真好。”
孟鹤堂愣了一下,立刻就扭过头去看他。周九良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没有特别羡慕也没有特别不甘心。
就是那么平淡地说了一句让孟鹤堂听起来心惊肉跳的话。
“九良……”
“孟总!”
孟鹤堂刚一开口想跟他谈谈,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孟鹤堂一回头,就看到有个漂亮女生站在了他身后。
“好久不见啦,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女孩子热情地跟孟鹤堂打招呼。
孟鹤堂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就不由自主瞥了暼身边的周九良。
周九良也顺着声音扭过了头,只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凝结了。
这就是那个他曾经在电梯里和茶水间每天几乎都能偶遇的女孩子,他为她连着送了半个月的早饭,虽然最后都阴差阳错地进了孟鹤堂的肚子。
孟鹤堂觉得太阳穴突然有些突突跳着疼,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笑容,“大美女怎么突然回国了?Kevin面子那么大吗,请得动我们April回来?”
叫April的女孩子连忙摆手,“我可不是新郎那边的啊,我是新娘的同学。没想到吧,世界这么小。”
孟鹤堂点了点头,“你这新婚燕尔,老公就舍得放你回来?呆几天啊?”
“我分手啦。”April伸出光秃秃的左手给孟鹤堂看,笑得相当爽朗,“渣男被我捉奸在床,没有大闹,安静分手。”
孟鹤堂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周九良,只看到卷毛架在椅背上的手紧紧地握着拳。
“没事,幸亏不是嫁给他以后才发现他这么渣。我哭了三天就没事了。”April摆了摆手,“还有,有Kevin在中间做人情,我下个礼拜就回公司上班啦。不过是调去技术部门那边,负责他们和销售部门的沟通。”
“哦……”孟鹤堂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周九良,“那以后你和这位……”
周九良起身的时候有些笨拙地被椅子绊了一下,晃了晃才稳住了身形,朝女孩子伸出手,“你好。”
April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九良,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九良显然有些窘迫,闷闷地开口道:“啊?没、没有吧……”
“哦!”April猛地一拍手,“我们以前老是在电梯和小食堂里遇到的!!”她笑着在孟鹤堂眼皮底下伸出手来——
“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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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哟,这次是真的入活了~
14 Lovin'It!Post Disclai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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