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爷子死了。
青天白日的被一辆酒驾的小货车给撞了,两台车三条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交警和O记都翻来覆去查了好些遍,最后的结论就是酒驾肇事。
只是K城瞬间就变了天。
郭老爷子的新盛会是K城最大的帮会,现在群龙无首。不光是别的小社团眼馋他们的地头,连新盛自己人都乱成了一锅粥,各个堂口都跃跃欲试。毕竟龙头老大的位置,谁不想坐一坐呢。
郭老爷子身后留下两个儿子,小儿子还是个屁孩,大儿子是个斯斯文文的学生仔,在外国读了个什么NBA还是XBA的鬼东西,出了事才连夜急急匆匆地飞回K城。大家给他死鬼老爹一个面子,还叫他一声郭少爷。
郭老爷子人还没凉透,有些人已经开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明里暗里开始放话出来,以后的不会再孝敬抽成给郭家了。郭老爷子的追思会上,有几个叔伯穿得花花绿绿就来了,戴着大金链子大金表,开口就是“嫂子节哀家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郭少爷不敢吱声,穿着一身黑西装,恭恭敬敬地给几个叔伯答礼。
“真的要帮忙,也不至于晚了两个钟头才来。”站在郭少爷身边,也是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笑了笑,温温柔柔地说道。
“孟鹤堂,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个叔伯立刻就横眉倒竖,“我们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包尿布呢。”
他话音未落,下面坐着的穿着黑西装的小弟已经有一大半站了起来,在几个老东西身边围了个半圆,密密麻麻地足有百把人。为首的老头立刻就有些怂,脑门上都隐隐沁出了汗,又喊道:“孟鹤堂你要干什么!”
“叔,这个事情我是这么看的。”孟鹤堂还是轻声细语的模样,“这年头,不是谁老而不死死而不僵,谁说话就好使,对不对?”
他长得年轻又秀气,戴着副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几乎也是个学生的模样,但他却是新盛最大的几个直系堂口之一的朱雀堂的话事人。他替郭老爷子打点着新盛不少核心的生意,一直对郭家颇为忠心耿耿。
老头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肩头一把就被人搂住了,他转头过去,只见到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青年,那人爽朗道:“哎叔一路赶过来是不是累了,我带您去按个摩吧,我们自己新开的场子,您想找什么样的小妞都有。”
他说话的样子虽然轻轻松松地,一条手臂却勒得老头面色铁青根本喘不过气来,被他连拖带拽就弄了出去。剩下的几个老头见势不妙,于是也灰溜溜地跟着出去了。
“九良,好好照顾几位叔伯,别让人说我们不懂事。”孟鹤堂稍稍提高了点嗓子,在后面嘱咐了一句,前面的青年头也不回,只是举起另一条胳膊跟他比了个“OK”。
郭少爷面露难色,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孟鹤堂轻轻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九良有分寸的,你别担心。”
郭少爷于是点点头,小动物一样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感激的神色,“小孟,幸好有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爸爸就是我爸爸,我不帮你帮谁?”孟鹤堂口气柔软,“你只管放心接棒,别的堂口我会帮你盯着。”
“我爸爸的事……真的是意外吗?”郭少爷低声问道,“你听到过什么风声没有?”
“你也怀疑有问题?我也不太肯定,”孟鹤堂皱了皱眉头,“但是我们的人和O记都查过了,没有什么纰漏。”
郭少爷叹了一口气,“那你再费费心吧,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
“那是当然。”
孟鹤堂垂手退到了一边,不管外面怎么闹,他都是要站在郭家这一边的。郭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郭少爷如同他的兄弟手足,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他当然要扶郭少爷坐稳龙头这个位置。
郭老爷子七七的这一天,孟鹤堂在郭家烧了纸,又吃了便饭,出来还要去谈生意。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上车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周九良在前面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瞄他,“孟哥,这一单非得您亲自去吗?”
孟鹤堂倚在后座上,解开了一点领口,“得我亲自去。这个赌场的生意已经磨了很久,如果落在别人手里,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好。还得开半个小时,您稍微睡会儿吧。”
孟鹤堂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要是在别人的车上,他兴许还需要警醒着一些,但是既然周九良开的车,他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等到了地方,孟鹤堂接了个电话,是郭少爷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已经安全到了地方,又嘱咐他这个赌场对整个新盛来说都很重要,务必要谈下来。
孟鹤堂一边答应一边进了大门,这个会所是新盛自己的场子,他一进去满大厅的服务生就鞠躬叫他孟总。孟鹤堂挥了挥手继续往里走向VIP室,周九良就跟在他的身后。
服务生把VIP室的大门一开,客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孟鹤堂脸上的疲惫立刻一扫而空,十成十的都是童叟无欺的实诚生意人模样,热情地跟对方寒暄。
VIP室里不能带家伙进去,周九良自然也只能在门口等着。他斜倚着墙角百无聊赖 ,只能跟旁边的服务生开玩笑,“哎?你新来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问得和蔼可亲,但到底可能他打手的名声在外,那个服务生竟然吓得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啊……我……我这个礼拜刚来上班的……”
“你结巴什么呢,我又没凶你。”周九良有些委屈,他明明是个可可爱爱好青年,怎么能因为他的职业就歧视他。
这时候给里面准备好的香槟来了,服务生推了餐车就要进去,周九良伸手拦住了他,检查了一下冰桶和酒,看着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他进去了。他刚把大门拉上,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嗯?”
电话那头的席仔声音显然有些慌乱,“老周,你跟孟哥在哪儿呢?”
“怎么了?”周九良抬起眉毛,因为这单生意涉及到机密,孟鹤堂这回出来没有知会其他任何人。
“孔老三死了。”
“?!”
孔老三的青龙堂是新盛直系的几个堂口里,势力最大的一个。自从郭老爷子一死,孔老三是第一个放出话来不会再给郭家上供的。
“就刚才,在他自己家里的露天按摩池里,被活活电死了。你觉得玄不玄?他是第一个带头跟郭家不对付的,今天是郭老爷子的七七……”
电话那头席仔还在絮絮叨叨,周九良一脚就踹开了VIP室的大门,正赶上那位贵客正从服务生手里把香槟接过来。周九良来不及多想,直接从腰间拔枪就爆了那人的头。男人应声倒地,手里的香槟碎在了地板上,手心里赫然是一把小口径的手枪。
周九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扯起了瘫软在地的服务生的头发,“谁派你来的?”
孟鹤堂显然吃了一惊,但他也看到了刚才还在跟他称兄道弟的男人手心里的手枪,拧着眉心问道:“……怎么回事?”
“孔老三死了。”周九良头也不抬,枪口抵着服务生的头,厉声道,“谁派你来的?!”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有人告诉我把车推进来,把藏在餐车下头的手、手枪,递给穿蓝色西装的男人,事成之后给我十万块……”那年轻人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白色的西裤在周九良的眼皮底下就湿透了。
孟鹤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别问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站起身来,用皮鞋踢了一脚那脑浆迸裂的尸体,打量了一下,“只有郭少爷知道我今晚要来。也只有他能把枪送进来。”
周九良用手肘把服务生敲晕了,对着扑鼻而来的尿骚味又干呕了一声,站起身来。
“少爷为什么要杀您?”
孟鹤堂没有回答他,只是问:“孔老三是怎么死的?”
“自己家的露天按摩池,漏电死的。”
孟鹤堂脸上露出一点“听起来好痛”的神色,说道:“九良,我们得赶紧走了。新盛十几个堂口,眼下恐怕只有我不见人影。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九良神色一凛,低声应了一声“好”,跟着孟鹤堂就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从后门走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几个小弟在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甚至向前迈了一步像是想拦他们。周九良撩起衬衫,露出腰里别着的枪套,那几个小弟便立刻不吱声了。
孟鹤堂猫腰上了车,周九良猛踩油门就跑,边开车边抬头问他,“孟哥,去哪儿呢?”
孟鹤堂想了一想,开口道:“去干爹那里吧。”他一边掏出打电话来打给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秘书,“帮我订两张今晚去S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周九良委屈地瘪瘪嘴:“南半球现在可是冬天。我穿这点儿不得冻死吗?”
孟鹤堂瞪了他一眼,但有周九良在旁边插科打诨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紧张。车开了一会儿就到了干爹的半山别墅门口,门口的安保人员看到开车的周九良,就立刻放他们上去了。
进了正门到了大厅,孟鹤堂看到干爹正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他跟身后的周九良同时低声唤了一声“干爹”。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看到他便和蔼地笑一笑,“孟仔,过来吧。”
似乎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
“孔老三死了。”孟鹤堂坐在干爹的下手处,端端正正地并拢了膝盖,“刚才我去谈少爷交代的生意的时候,也有人想对我下手,多亏九良机警。”
干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孟鹤堂背后的周九良,青年低眉顺目地垂手站着,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你觉得是什么人想对你动手?”干爹开口问他。
孟鹤堂愣了愣,低声答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觉得。”
“孟仔,”干爹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大林两个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孟鹤堂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明白了。我不会让干爹为难的。”
“等会儿,”干爹把孟鹤堂叫住了,“你给我一句实话,老郭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孟鹤堂只顿了一秒,便双膝跪了下来,举起了手,“我对天发誓,要是我对郭老爷子下了黑手,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行,你起来吧。”这时候干爹的手下匆匆忙忙地上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干爹脸色又往下一沉。
周九良连忙凑到孟鹤堂身边去,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天鹰堂的四眼仔也死了。”干爹沉声道,“死在了你地盘上的夜店里,在舞池里被人捅穿了大动脉。现在O记也在找你。”
孟鹤堂深呼吸了一口气,“干爹这个‘也’字的意思是……”
“你刚刚来之前,道上已经出了对你的江湖通缉令了,两千万,买你的一颗脑袋。”干爹不疾不徐地说着,“那上面说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今晚十二点以后,只要见到你就格杀勿论。”
周九良不由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十一点二十七。
“孟哥,我们得走了。”周九良压低了声音,伸手架住孟鹤堂的一条胳膊。别人自然也想得到孟鹤堂会先来这里,再逗留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今晚没有见过你,”干爹喝了口茶,“不管谁来了,我也都是这么说。孟仔,干爹老了,管不动事了。”干爹挥了挥手,“你快走吧。” 他又看了周九良一眼,“九良,护好你哥哥。”
“知道了,干爹。”
周九良边说边把还有些发呆的孟鹤堂往外拽的时候,孟鹤堂挣开他,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从今以后如果我不能堂前尽孝,还请干爹多多保重。”
干爹又挥一挥手,神色不忍。
他们下山的时候,只觉得路边站着的小弟看他们的眼神都宛如看着两只金蛋,如果不是时间还不到十二点,想必他们都没法活着开出半山别墅的大门。
孟鹤堂坐在后座,不停地用手捋着自己的喉结,周九良看着他这副样子,动了动嘴唇,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孟鹤堂扪心自问,不论是对郭少爷还是郭家,他都是掏出了一颗真心。前几年社团生意不好做,他还引进了好些正当生意,做了些房地产和股票的投资,慢慢地才让整个新盛帮又稳定下来。如果他有半分的私心,早在那时就趁它病要它命,全盘吞下就好了,哪用得到隔了几年才对郭老爷子下黑手。
孟鹤堂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时候周九良突然踩了一个急刹车。孟鹤堂“砰”地一下整个人都撞到了面前的椅背上,他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动手就去推周九良的后脑勺,“干什么你?!”
“孟哥。”周九良扭过头来看他,“前面有条子查车。”
他们又朝小路里拐了拐,但都是但凡大些的路口就有临检。两个人被逼无奈,只能下车步行。
“我们最近的安全屋离这里大概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周九良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还来得及。”
孟鹤堂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倒是把时间卡得够死的,希望大家都像你这么计时精确。万一他们的表走快了一分钟,我们不是要当街被斩成肉泥?”
“阿猫阿狗什么的我还不放在眼里。”周九良吸了吸鼻子,“至于那些专业一点的,大家都很守规矩,不会乱来的。”他脱下外套给孟鹤堂裹上,在这片贫民窟里,西装笔挺地未免太惹人注目,刚才已经有好几个路过的小混混盯着他们看了。
好不容易在十二点前到了安全屋,两个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鹤堂把外套和西装都脱了,卷起了袖子就去保险箱里找了枪和子弹。他把枪套带子背在身上的时候,周九良就在边上数子弹。
“总共也就四十来发。”周九良瘪瘪嘴,“还有几个催泪弹什么的。挡一阵应该是够了。”他舔了舔嘴唇就往厨房走,“你饿不饿?我去煮点杯面给你吃吧。”
“九良。”孟鹤堂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道,“通缉令上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走。”
周九良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孟哥,你开什么玩笑呢?”周九良回过头来,笑得呲出了一口大白牙,“道上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我能走到哪儿去?”
“你可以去金霏那里,”孟鹤堂动手把自己和周九良的电话卡拔了出来冲进下水道里,又换了两张新的,“他们这些清道夫不管道上的事,收钱就会办事,跟我们又有交情。”
“连干爹都不管我们了,外面的人又哪能轻易信得过呢?”周九良懒洋洋地笑了笑,“更何况就算这次我能走得成,日后少爷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是我连累你了。”
“我们俩之间,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周九良居然晃晃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您不饿就不饿吧,我还得吃夜宵呢。”
安全屋的条件简陋了些,搜搜刮刮也就整出两碗餐蛋面。孟鹤堂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下了,一边看着周九良吃得呼噜噜的,一边又往他碗里夹了两片午餐肉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吃得那么急。”孟鹤堂耐心地抽了两张纸放到他身边,“到时候胃又不舒服,还是自己受罪。”
“我想着要是今晚过不去了,我也得做个饱死鬼。”周九良嘻嘻哈哈地看着孟鹤堂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从前小的时候咱们那么穷,吃这些怎么也从来不觉得日子苦?”
“大概是小时候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孟鹤堂把眼镜摘了下来,挤了挤鼻梁,“那时候没什么钱,什么都是好的。”
不同于孟鹤堂身边的其他人,周九良和他是从一穷二白的时候一起过来的。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孟鹤堂记得清清楚楚,干爹指了个干干瘦瘦的小猴孩子给他看,说这个挺能打,狼崽子有股咬住了就不撒嘴的狠劲,以后就跟着你。
孟鹤堂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周九良。他们两个人一起揍过许多人,也挨过许多揍。不像有些还在搞世袭的旧派势力,孟鹤堂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是他和周九良两个人一拳一脚打来的。
但也有可能就要葬送在今天了。
周九良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问孟鹤堂,“您有什么打算吗?”
孟鹤堂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一边答:“现在肯定是飞不走了,我想找攀哥。他管着水路,手下人多又讲义气,兴许我们能搏一搏。但他一直也和郭家亲厚,我怕他不信我。”他往下又滑了滑, “大头在攀哥手下,有段时间了吧?”
“有几年了。”周九良呡了呡嘴唇,“他也是过命的兄弟,可以放心。”
孟鹤堂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的一声“喂”,略微有些迟疑:“……孟……哥?”
“是我。”
大头显然很激动,立刻压低了声音,“您怎么样?安全吗?”
“时间太紧你听我说。”孟鹤堂言简意赅,“我要一条船,越快越好。”
“最早也得明早四五点。”大头犹豫一下,“而且这事儿瞒不过攀哥,必须得知会他才能成。”
“那你替我告诉他,那些事我一件都没有做过。”孟鹤堂声音略微一沉,“我和九良的两条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好。您放心。安排好了我就联系您。”
孟鹤堂挂了电话,又看了周九良一眼,笑了一声,“有没有点十年前砍了人逃命的意思?”
周九良也笑了,“十年前我们的命可不值两千万,也就二十吧。”
“是我的命值两千万,理论上你的命一毛钱都不值。”孟鹤堂啐了他一句。
周九良刚想怼回去,赫然看到孟鹤堂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红点,他来不及多想扑过去把人摁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砰地一声他们身后的花瓶应声就碎了。
“来得怎么会这么快?!” 想到孟鹤堂今天是第二次差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丧命,周九良背后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安全屋暴露了?”
孟鹤堂仰躺在地上,掏出枪来砰砰两声把头顶的灯泡击碎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楼对面的狙击手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恐怕是家里有人反水了。”孟鹤堂觉得左前额有根神经突突跳着疼,“我们得冲出去。”
他正说着话,已经有人用家伙撞开了外面的一道铁门,孟鹤堂在黑暗中和周九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立刻翻身闪到了大门的两边。第二道门被撞开的时候,周九良一把扼住了来人举着枪的胳膊反剪到了身后,扼住了那人的咽喉,把他当做肉盾挡在了身前,孟鹤堂从他的背后出了门。后面跟来的几个也不知是不是同一拨人,压根没有顾忌肉盾的性命,开枪就直接把他打成了筛子。
周九良吐了吐舌头,“好家伙,以为是夜市打气球啊,我又没有大奖给你们。”他趁着孟鹤堂举枪迎击的功夫猫下腰把几颗催泪弹滚了出去,“孟哥,窗!”
两个人从窗子翻下去,滚落到了天台上,连着跳过了几幢楼,才下到了逃生梯里。
“不行。”孟鹤堂弯着腰喘气,“这几年是太养尊处优了,跑不动。”
“家里的安全屋都不能去了。”周九良站在通往天台的门边上看着外面的动静,“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
孟鹤堂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顿时有了主意。
天上下起了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两个人拉上了帽兜抄小路走,手里还拿了罐啤酒聊着天,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普通又不起眼的小混混。路上有好几次遇见有几个道上的兄弟在谈通缉令的事,却压根没意识到两千万的金猪从他们旁边晃了过去。
“人靠衣服马靠鞍。”孟鹤堂不由得感慨,“全世界都在找西装革履小白脸呢,谁能认出小混混来啊。”
“不能这么说,”周九良正色道,“您什么样子我没瞧过啊,就算裹个麻袋我也认得出来。”
“你能不能有句吉利的话啊?”孟鹤堂又上手推了他一把。
倒霉归倒霉,这句倒是实话。周九良比孟鹤堂自己还了解孟鹤堂,到底孟鹤堂自己也不是天天抱着镜子照,周九良倒是起码看够他一天十几个小时的。
从前没什么钱的时候,他们在这附近租了个棚屋,地方很小,只够摆一张床,天天只能挤在一起睡。外面来来往往的渔船太吵,周九良睡得浅就容易发梦魇,孟鹤堂靠外睡在床沿上,三不五时就要被他一脚踹下来。
后来两个人的日子稍微好了些,搬去了大房子里,手上也有了几个钱,周九良掏腰包把这个小棚屋买了下来,说是投资。孟鹤堂拗不过他,却想不通这破房子到底有什么鬼升值空间。
快到棚屋门口的时候,周九良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摸遍了全身却没有火。孟鹤堂看了他一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火机来,给他点上了。
“怎么还留着呢。”周九良瞄了一眼他的火机,“别人看到了得说我抠门了,挣那么多钱,也不知道给老板孝敬点好东西。”
火机是很多年以前,周九良给孟鹤堂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孟鹤堂现在自己很少抽烟了,火机倒总是随身带着,偶尔给叔伯们递火的时候,要是有人夸一句火机不错,他就能开心好一会儿。
“你懂什么,这种东西就得是老的才有意思。”孟鹤堂一把拍开了周九良要去摸火机的手,“老什么板啊?我可不帮你扣税啊。”
大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兄弟,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搭档才对。
雨又下大了些,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湿漉漉的,不由得加紧了步伐吵吵闹闹地到了棚屋门口,突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两人立刻敛了脸上的笑意,深呼吸一下,拉开了房门就朝里面举起了枪。
然而昏暗的室内只坐了一个男人,面前的桌上还放了把一米多长的砍刀。周九良扫了他一眼,立刻挪到了孟鹤堂后面,背靠着他的背举起枪朝向了门口。
“不用了。我是一个人来的。”男人缓缓地开了口。
“饼哥。”孟鹤堂缓缓把枪放下了,把周九良也拽到了身边。
“你四哥今晚死在了你的场子里,他们都说是你做的。”大饼盯着他,双目血红,“我就想自己来问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窗外隐隐滚过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雨像是又下大了些。
“我干掉四哥,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孟鹤堂咬着后槽牙,“我跟九良,您和四哥,我们四个人是一起苦过来的,连租的棚屋都是门对门。别人都往我身上泼脏水,您不能不信我。”
“你也知道我们是一起苦过来的!”大饼猛地提高了嗓门,“怎么老四偏偏就是在你的场子里出事?!”
周九良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点,大半个肩膀挡在了孟鹤堂的身前。
“我今天差点也没命了。”孟鹤堂盯着他,“一次在郭家自己的会所里,一次是在自家堂口的安全屋里。”
大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冷笑了一句,“空口白牙。”
“我说的你不信,那你就动手吧。”孟鹤堂不等他的话音落地就开口道,“我的命现在值两千万,你现在就杀了我去少爷那里领赏。”
“孟哥,”周九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你胡说什么呢。”
“谁说你的通缉令是少爷下的?”大饼冷哼了一声,“孟鹤堂,你下了十八层地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大饼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发发善心告诉你。孟鹤堂,出两千万要你命的幕后买主,是你干爹。你身边的好兄弟也是你干爹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替你干爹通风报信,你一直都不知道吧?”
孟鹤堂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甩开抓住他手腕的周九良,抬头问他,“他说的是真的?”
窗外离他们极近的的地方突然有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屋子里有一瞬间宛如白昼,三个人的表情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孟鹤堂看到周九良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从未有过的慌张神色来,“孟哥……我不知道干爹要动你……”
“干爹怎么会想要我的命?我才刚从他那里出来!”孟鹤堂转头看向大饼,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全世界现在都说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你跟他的关系这么亲近,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上,难免要被人说是灭口,惹得一身骚。花大价钱大义灭亲,让你死在外人手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看清他是不是在演戏,“至于为什么?扶植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少爷做龙头,轻轻松松做太上皇,不是比等着你羽翼渐丰,代替他坐上二把手的位子好多了吗?他有钱没人,少爷当然宁可投靠他,也不会相信兵强马壮的你了。”
孟鹤堂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向后趔趄了一步,周九良立刻把他揽在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站稳了。
大饼站起身来,低声在孟鹤堂耳边说道,“你看,你当自己是条忠犬,别人却都当你是饿狼。你干爹,郭少爷,谁不想你死?”他又看了孟鹤堂一眼,“老四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信苍天有眼,如果是你动的手,今晚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大饼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边走了出去。
孟鹤堂把周九良从自己身边推开了一点,顿时站得就不太稳,虚虚地半跪在了地上。周九良再想去扶他起来,孟鹤堂就不让他沾身了。周九良情急之下也跪在了他面前,“孟哥,我真的不知道干爹对你动了杀念。如果我跟他是一条心,在会所的时候,杀手就已经得手了。”
“从前干爹总是跟我说,他是怕你年轻莽撞走歪路,所以才想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生意。前几年我发现他插手我们的场子,我就没有再给过他任何消息了。”周九良捉住了孟鹤堂的手腕,“孟哥,你一定要信我。”
孟鹤堂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九良,如果是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
周九良伸手揽住了他的后颈,跟他额头贴着额头,声音微微发着颤,“哥,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孟鹤堂才轻声答了一句:“……好。我信你。”
他们在棚屋只待了一小会儿,两点半的时候大头的信息就进来了,早上四点有一条船,但是攀哥要先见孟鹤堂一面。不管是不是鸿门宴,孟鹤堂都已经没得选了。
“去攀哥那边的码头,时间有点赶。”周九良皱了皱眉头,“怎么过去?”
他们看了一眼外头,发现路边的便利店外头就停了一台没熄火的机车。孟鹤堂跟周九良一前一后跨上了机车,戴上头盔一拧油门就跑了,那倒霉的车主追出店门在外面气得大叫。
雨还在一直下。
孟鹤堂一边骑着机车在车流里不停穿梭,一边侧过一点头问道:“是不是有点天若有情那味道了?”
“那我还差件婚纱。”周九良笑了笑,“这会儿倒不嫌不吉利了?”
虽然是调侃,两个人的心里也都没有什么底,眼下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干爹和东家少爷要他们的命,手下人出卖了他们,同气连枝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更不用提还有一大批杀手和警察在屁股后面追他们。
但总算好歹他们还在一起。
离码头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突然有一台车开始试图往他们身边靠,孟鹤堂加了油门试图避免被别停,突然就看到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赫然伸出了一把枪。
后座的周九良反应很快,立刻就掏出枪来一枪射中了副驾驶的肩膀,一枪射中了车前胎,那车立刻原地打起了转撞向了路边的隔离带。
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又有几台休旅车围了上来,路面本来就潮湿,孟鹤堂被生生别得摔了车。他和周九良两个人都甩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算停住。那几台车停了下来,从里面乌央乌央钻出了好些拿着砍刀钢管的混混来。
不知道是哪位大哥觉得单枪匹马地靠不住,到底还是人海战术更好一些。
孟鹤堂的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先开枪挡了一阵,又把摔得更重些的周九良扶了起来往路边的巷子里蹿。他们剩的子弹本来就不太多,只能边开枪边往后退,很快弹夹就空了,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两人对望了一眼,对着人群就冲了过去。
孟鹤堂很快就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血水了,也分不清那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有些麻木地把刀捅进人的肚子里又带着肠子转了一圈,把刀拔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底沉睡了很久的杀戮欲又慢慢地苏醒了。
周围的马仔只知道要砍的人是朱雀堂的堂主,是个斯斯文文轻声细语的小白脸,要当心的只有他身边的那位很能打的二把手,却不知道他是正儿八经一路砍人上位的老大,拿起砍刀比他们拿筷子都顺手。
暴雨之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宛若修罗场,两位形同鬼魅般的大哥杀红了眼,几乎两三刀就是一个。巷子里面已经倒了一片,挤在巷子外面的人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要冲进去分一杯羹。
两人杀到了巷口眼看就要突围,但自己也都挂了彩,渐渐体力不支。孟鹤堂一脚踹开了面前的一个马仔,却没提防旁边冲着他的胸口来的一刀,站在他背后的周九良用力撞开了他的肩膀,自己的上臂顿时被砍得血肉模糊,顿时闷哼了一声。
孟鹤堂一刀结果了边上的马仔,转过身去扶住周九良,“你怎么样?!”
远远地又有好些人往他们这边追了过来,两人一边往前跑一边在雨里喘着粗气,只觉得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孟哥!老周!”
路边一台小跑一个潇洒的甩尾就停到了他们面前,开车的赫然是大头,“快上车!”
“攀哥一直等不来你们,就让我出来找找。”大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刚才北边又有堂口出了人命,这附近的条子都去那边了,你们放心吧。”
“一晚上就要排除所有异己,少爷的手段比他爸爸厉害太多了。”孟鹤堂一边喃喃着一边用车上的干毛巾给周九良简单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周九良一边疼得嘶嘶地抽着凉气,脸上倒是看不出多沮丧的样子,反而像是有点开心。孟鹤堂推了推他的额头,“砍得这么深,手都要废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没事就好。”周九良轻声喃喃了一句,马上又不正经了起来,“再说我手废了,以后你不就得养着我了?”
“你最好是彻底废了,”孟鹤堂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句,“不然等我们两个以后逃去外面打黑工,你就算是个半残也得跟我一起做苦力去。”
“好。”周九良答得迅速又坦然,“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孟鹤堂莫名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油腻,嘟嘟囔囔了一句“你是不是肥皂剧看多了”就扭头看向了窗外。
大头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只看到周九良笑眯眯地盯着孟鹤堂,孟鹤堂有些窘迫地看着窗外。大头顿时在心底默念“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油门踩到一百八,生怕自己再晚一秒就要撞破什么大型奸情现场。
三个人到了码头,勉强算是暂时安全了。大头把他们带到码头旁边的一个简易屋,说是攀哥就在里面等着。
到了门口周九良犹豫了一下,准备照例在外面等着,孟鹤堂不由分说就拉过他还完好的那条胳膊把他扯了进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讲什么规矩?”
攀哥看到他们两个挂了一身彩,周九良肩膀胳膊上全都是血迹,不由得就皱了皱眉头,“怎么弄成这样了?”
“八成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在附近埋伏了。”
“我会查清楚我这边是谁泄露了消息出去,给你一个交代。”攀哥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要走,可是我不能随随便便放你们走。该问清楚的事,我还是得问清楚。”
孟鹤堂于是详详细细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连大饼在棚屋里对他们说的话都一句没落下。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攀哥点了点头,又开口问他们。
“我在P国还有些产业,也有些人手,那里没有新盛帮的势力,我们哥俩能安稳过下半辈子了。”
“不行。”攀哥扬了扬下巴,“我帮你安排好了,你得去D国。那儿的唐人街有我们的堂口,你去了以后直接找脑袋哥,他会接应你。”
孟鹤堂和周九良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攀哥推了一支录音笔到他们两个的面前,说道:“我这里有他们的人,他们那里也自然有我的人。这里面是那一老一少策划今晚所有事的录音,你交给脑袋哥,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我已经另外拷贝了一份,会匿名交给O记。”
孟鹤堂愣了一会儿,“我以为……您会继续帮衬郭家。”
“郭老爷子不在了。”攀哥叹了一口气,“我出来混这么多年,做事要凭良心。”他看了孟鹤堂一眼,“小孟,如果新盛需要一个新的主心骨,我希望是你。”
孟鹤堂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但是我们兄弟俩绝不会辜负您今天的恩情。”
“行了。船马上就到了。你们走吧。”攀哥把录音笔塞进孟鹤堂手里,“别想着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养老了,这儿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呢。”
“攀哥!”大头突然在外面急促地敲起门来,“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好多人!应该是他们知道孟哥老周已经到了,快走!”
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暴雨中攀哥的人和来杀他们俩的厮打成了一片。他们一边往岸边跑,一边还得挡着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攻击。接他们的船甫一靠岸,船家就开始拼命催促他们上船。
孟鹤堂一腿跨上了船,转身伸手就要去接周九良。突然水面上也传来了马达声,依稀可见有几条小船往他们的方向开了过来,显然是打算包抄他们。
“你快上来!”孟鹤堂见周九良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吼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孟哥,我们在一起,走不掉的。”周九良笑了笑。
他突然伸出手来扯住了孟鹤堂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拉了过来,在孟鹤堂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轻柔的,微凉的,掺杂着雨水的亲吻。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等你回来。”
周九良柔声说完这句,随后伸手用力一推,把孟鹤堂推进船里,大喊了一声:“走!!” 船家闻言便立刻开船。
周九良自己则跳上了岸边的一艘根本就开不了多远的小摩托艇,往反方向开去。雨下得实在是太大,要围堵他们的几条小船远远地也看不清,只看到两个方向都有船,只好分头追赶。
孟鹤堂瘫坐在船里,突然觉得滴落到唇边的雨水有些发苦,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听到岸边隐约响起了警笛声,身后的追兵也渐渐被甩开了。
黎明很快就要来了。
尾声
两个月后。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K城国际机场,现在外面的地面温度是七十七华氏度……”
孟鹤堂透过舷窗看着外面,大都会看起来宛如一个个魔方搭建起来的形状缜密的拼图,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推着箱子从VIP通道出来的时候,看见席仔带着一群黑衣黑裤的手下在出口处等着他,“孟哥!”
“我们是黑帮,但是也不用告诉全世界我们是‘黑’帮。”孟鹤堂把墨镜推到额头上架着,“搞这种阵仗是要干什么啊?”
“郭家倒了,您回来选龙头,阵仗当然要做足。”席仔拍了拍胸口,“气势上就不能输给别人。您看看我们这次招的这些新人……”
“好了好了,”孟鹤堂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老觉得你是要把我送走,你带他们都回去吧。”
他把手里的行李箱也交给他,“哦,还有我的行李,小心一点,我的西装什么的都可值钱了。”
“好好好。”席仔把行李车接到手里,“那您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出口,航站楼的门一开,就看到一个青年靠在一台敞篷跑车边上,一看到孟鹤堂就冲他呲出了一口大白牙。
“孟哥!”
周九良还是没个正形的样子,看到孟鹤堂就像个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往他身上跳。孟鹤堂被他扑了个趔趄,努力地站稳了,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知道自己这两个月在家好吃懒做长胖了吗?”
“什么好吃懒做,”周九良瘪了瘪嘴,举起还带着软托的胳膊,“我这叫养伤。”
“……那咱们回家?”
“行。您开车。”
“哪有来机场接人让被接的人开车的???”
“医生说伤了神经要好好养着,不然以后筷子都举不起来,怎么帮龙头举砍刀啊。”
“……行吧,我开就我开。”
新来的小弟眼见着自家老大和副手双双跳进了敞篷跑车里,不禁小声在席仔耳边嘀咕,“哥,周哥的手不是早就好了吗……”
“他那就是不要脸,撒娇呢。反正孟哥心甘情愿,找谁说理去。”
“哦……那他们俩……”
“老大的事情,你少管!”
夜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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