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周九良又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行囊,同方丈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师父,那我走了。”

方丈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青皮脑瓜,“你二师兄下山化缘已半月有余,迟迟未归,你务必要把他找回来。只是现如今山下不太平,此去凶险,你千万小心。”

“我记住了。您别送了,我自己下山就是。”

他起初走着走着还一步三回头,同方丈和几个师兄作别,等到山路一拐弯,便忍不住连跑带跳了起来。

周九良六岁便上了山,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独自下山。这下宛如出了闸的牛羊撒开了的马驹,一路脚步轻快地哼着小曲儿,不消多久就到了山下。

他从前同师兄们下山的时候,最喜欢集市上那家卖小糖人的摊子,两文钱一个糖兔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黄澄澄甜蜜蜜。

周九良揣着两文钱,靠着记忆寻摸到了集市上,从前熙熙攘攘的一条街眼下只剩下了寥寥几个摊位,连行人也比从前少了许多。幸而卖糖人的老伯还在,周九良兴冲冲地掏出攥着的两文钱要了一只糖兔子,开口问道:“老丈,为什么集市上的人少了这么多?”

“小师傅许久未曾下山了吧?”那捏糖人的老伯摇了摇头,“自从上个月十五,江湖中人开了个武林大会,一群人打打杀杀乌烟瘴气的,平日里在这路上溜达的人就少了。”

“武林大会?”周九良呆呆地含着糖兔子的一只耳朵,“好端端地,怎的突然要开大会呢?”

“我听人说是,有个什么门派的掌门叫徒弟给打死了,那徒弟抢了本什么秘籍练成了邪门的功夫,眼下整个江湖都在讨伐他哩。”老伯一努嘴,“喏,那边的墙上有悬赏的布告,你去瞧瞧罢。”

周九良到墙根边上一瞧,果然密密麻麻地贴着一排布告,图中人是个面目可怖的大汉模样,脸上刀疤交错,目露凶光,像是一口就能吃下十个小和尚。

“欺师灭祖,悖乱人伦,恶贯满盈……”周九良默默念着那一串字眼,只觉得恐怕是这辈子见过的坏词儿都在这上面了。

“悬……一千金……”读到这里周九良咂了咂舌,他这一辈子恐怕也见不了这么些钱,“买孟鹤堂……项上人头。”

他一边吃着糖兔子一边又默默看了那画像一眼,试着要把这样貌牢牢记在心里。倒也不是想要挣那一千金,只是想着这几天若是见着这人千万要躲远些。免得找不到二师兄,自己又搭进去一条小命。

周九良边走边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找到二师兄,面对面便过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看那气势打扮,像是武林中有头有脸大门派的弟子。他们手里拿着方才周九良见过的那张告示,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画中人。

等那群人到了周九良面前,为首的见他是佛门中人,便规规矩矩朝他双手合十致了礼,问道:“小师傅可曾见过画中人吗?”

周九良也冲人一回礼,“并未见过。”

那名门弟子见他年纪尚小,又嘱托道:“此人十恶不赦,身上已负有数十条人命。小师傅独身化缘,若是遇上此人,可千万小心。”

“多谢施主关怀。”周九良鞠了一躬,那些人便又浩浩荡荡走远了。

听闻那姓孟的恶人身上已负有数十条人命,周九良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他那二师兄已失踪半月有余,算起来正好是这山下刀光剑影之时。这下他只希望师兄只是在哪里遇上事耽搁了,千万莫要是丢了性命。

周九良心里着急起来,也顾不上瞎逛了,去了好些个他们平日里常常去化缘的地方询问,也都说最近没有看过二师兄那般身量的一位小师傅。他走了不少路,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他身上没带多余的盘缠,住不起那些酒楼客栈,便找了间无人的破庙打算将就一晚。他认认真真地拜了拜已然斑驳不堪的佛像,吃了些干粮,从行囊里取出床薄褥随地一铺,便要睡了。

他心里默念着经文 ,已然昏昏欲睡,这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小和尚吓了一跳,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这破庙本就地势偏远,常年无人供奉香火,有些山精野鬼占了这屋子也不奇怪。

他不禁想起在山上的时候,师兄们半夜里讲的那些狐精艳鬼之类的怪谭,那些落了单的书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遭了这些,最后不免都是落一个暴毙而亡的下场。

周九良正有些瑟瑟发抖,只听见从佛像后面又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哀鸣,这一声,却是有些像活人的动静了。

“谁?谁在那里?”周九良出声询问,见没有回应,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供台上的一截蜡烛屁股,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佛像后面居然蜷缩着一个人,被烛光一照就吓得抱住了膝盖,哆哆嗦嗦地发着抖瞟向了他。那人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扑闪扑闪的,很是好看。周九良再向下望去,只见一双小巧的裸足迅速收进了裙摆里面——这居然是个女子。

周九良吓得连忙背过身去,“这、这位女施主,小僧无意冒犯。既是施主先占了此地,那小僧再换一处地方过夜便是了。”

他说着便想走,却听得身后的女子发出了一声有些许沉重的呜咽声,随后竟是“砰”地一声扑倒在地,抓住了他的外袍。

周九良连忙要去扯自己的衣角,但那女子却越抓越紧。周九良心烦意乱地转身一瞧,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她前襟和裙摆上都有一片片斑斑的血迹,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出家人慈悲为怀,顾不得男女大防,周九良连忙半拖半抱地把她扶到墙边半坐下了,取出了自己的水袋喂了她几口。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水袋咕咚咕咚地,不消一会儿便喝了一大半,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气声来,大概是受了内伤的缘故。

“我下山的时候,师父给了我一些药,”周九良一拍脑袋,把行囊都摊开了好一通找,才找出两个小瓷瓶来,“这是内服治内伤的,这是外敷治外伤的。”

女子有些犹豫,但在这荒山野岭的,显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她从周九良手里拿过了内伤药,一仰头便服了两颗。

周九良蹲在一边,手掌上还有那瓶外敷的金创药,显然有些犹豫,“我我看你好像还有外伤,那个……你你你自己涂吧!!”

女子从他手里拿过药,动作虽然有些吃力,但也并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开始宽衣解带,周九良一分神的功夫,她身上已经只剩下被鲜血浸透的一件小小的亵衣了。她动手把那亵衣一解,半分香肩边露了出来。小和尚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整颗脑袋都红了个透,背过身去抱住了肩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背后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嘶”声,想必是那金创药虽是上等的,敷在伤口上却是极疼的。她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给自己上药却毫不手软,想必也是位女侠了。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周九良背着身,忍不住小声问她,“是有仇家追杀你吗?”

他突然想起了那布告上的孟大恶人,便开口问道:“莫非你也是为那姓孟的恶人所伤?他竟然对女孩子也下手如此之重,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

他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那金创药的瓶子随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周九良伸手去捡了瓶子,再偷偷往后瞥了一眼,才发现那女子已然上好了药,掩上了衣衫,正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像是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

“啊……你、你是不是饿了?”周九良挠了挠头,“我只有干粮,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吃一些吧?”

他递了块馍馍过去,她也没客气,接过去就啃了起来。大概是实在太干巴,她没吃几口就呛到了,咳嗽牵动到了身上的伤,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染红了手里的半个馍。

“你你你吐血了!”小和尚这辈子连只鸡都没宰过,活人吐血的场景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骇人,“不行我还是去给你请个郎中吧?!”他说着从脖子里摸出一块玉来,“我有这个,当了总能值些钱。”

女子摆了摆手,又招手叫他过去。周九良畏畏缩缩地挪近了些,谁知她伸手就要来捉他的手。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还是个出家人!”小和尚连忙把手缩进了怀里,“请姑娘自重!”

女子清清楚楚翻了个白眼,硬是捉过他的手来,把他的掌心摊开朝上,周九良这才明白她是想在他手上写字。

“我……现……在……要运功疗伤,”周九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你替我在一边守着。哦哦,那你运功便是,我去外头替你看着。”

他说罢便乖乖蹲在了门口,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他年纪尚小,很难静得下心来,只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是从城外山上观心寺来的,这次下山,是为了找我二师兄。他下山化缘,已经走失了半个月了,师父叫我下山来寻他。”

“可是眼下这城里鸡飞狗跳的,我也不知上何处去寻他才好。”

“我六岁就上山了,我娘说出家好,出家至少能吃上一口饱饭。但我已经修行这么多年了,师父还是说我慧根不够,六根未净。”

“这城里到底还是比山上有趣多了,若是我能早早找着二师兄,定要央他再陪我多逛几日的。我只听师兄们偷偷说过这城里还有个戏班子,要是能瞧上一瞧,那可就太好了。”

他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便打在了他的脑壳上,他痛得抖了个激灵站起身来,发现地上多了个小石子。再回过头去,却原来是那正在运功的女子用手指弹出来的,她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嫌他的话太多了。

小和尚缩了缩肩膀,再也不敢多话,只老老实实地蹲在门口守了一夜。


周九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砸吧一下嘴,还有些懵懵的,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猛地便起身坐了起来。

那受了伤的女子还靠在墙角,已不似昨天那般命悬一线的模样了,嘴唇也有了一点血色。虽然她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瞧不清她本来的模样,但是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却是极好看的。

“……你可好些了?”周九良半蹲在她面前,“天亮了,我得出去找我师兄去。干粮和水都留一半儿给你,我晚上再回来瞧你。”

见她并不反对,周九良便四下打量了一下,“要不,我还是把你藏在佛像后头吧。这样就算有人来,也瞧不到你。”

他吃力地把那女子拖到了佛像后头,才发现他昨天竟未意识到她这般小小的一个人,分量倒是挺足的。他把人藏好了,又在外面掩上了些干草,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确定毫无破绽,才说道:

“你就在此处不要乱动,我最迟傍晚就回来。”

他虚虚掩上破庙的门,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毕竟找师兄也是要紧事,一步三回头地便离开了。

等进了城,周九良便想着去人多的地方打听打听。没想到走了大半天,城中的大小酒肆他都问了个遍,也没人见过一位二师兄那般的僧人。

周九良从最后一家酒楼出来,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等不及他反应过来,一阵呛人的脂粉香就扑面而来。

“哪里来的小师傅,这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多招人稀罕哪。”

“小师傅身上有银子没?进来玩玩呀~~进了温柔乡,便再也不想出家了!”

他尽是误入了勾栏院门前的地界,眼下路上也没什么生意好招徕,一群青楼女子闲着也是闲着,竟然当街调戏起他这小和尚来。

周九良脸涨了个通红,被一群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和胳膊的姑娘们围了个团团转,竟然是走也走不脱,几乎要羞得哭了。

“这小和尚怎的这么老实,同前几天那个花和尚真是天差地别。”

一听前几天这里来过别的和尚,周九良也顾不得旁的了,连忙问道:“这位女施主,可否告知小僧,前几天的那个和尚去哪儿了?”

“哟~那我可不不知道了,但看他那放浪形骸的样子,若不是在别的青楼,就定是在赌坊里。”

周九良匆匆谢过,逃也似地离开了,也顾不上身后传来了一片嬉笑声。勾栏院他是断断不敢一处处寻的,赌坊勉强还能进去找一找。

他又寻了几处赌坊,果不其然在赌桌上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二师兄。他二师兄头上已然长出了一层青青的毛茬,此刻一手抓着个油鸡腿,另一手抓着骰盅,僧袍的前襟都大开着,

看起来竟已完全不似个出家人的模样。

“二师兄!”周九良喊了一声,伸手就捉住了他衣袖,“师父让我来找你!你同我回山上去吧!”

“回什么山上!”二师兄不耐烦地推开了他,“这山下的日子多快活,有肉有酒有女人。只要有钱,谁还想当什么和尚!”

周九良愣了一愣,小声道:“可、可是大家都还在等你回去……”

“你们就只当是我死了!”二师兄不耐烦地往他手里塞了二钱碎银,“你回去就同他们说,我被野狼野狗吃了,死无全尸,莫要再来寻我了!”

周九良还想再说什么,二师兄却只顾着同人开大开小,再也不愿意同他多废话一句了。他攥着银子,心里有些难受,但又无法开口指责二师兄些什么,便只能离开了。

上了街市,周九良心里又惦记起破庙里的女子,就想着买些热乎的给她吃。到了包子铺前头,他便要了三个素包子,嘴里叼了一个,怀里还揣了两个。他正要离开,便听到一边小摊上的几个武林人士正交谈着:

“那姓孟的也不知究竟躲到了什么地方去,这几天我们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可不是嘛。前几天几大门派的高手在他那先师的灵堂之上偷袭于他,才得了手。若是给他躲起来疗伤的机会,恐怕下次就再难胜他了。”

“那姓孟的,竟然有那么厉害?”

“他本就是江湖上难得的高手,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只可惜他本门武功得一本天下人人垂涎的心法,若不是栽赃他弑师,那些名门大派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去抢人家的心法呢。”

“不错,若是我们能抢先一步结果了他,莫说心法,恐怕连他那一众门人也要听从我们的号令了。”

周九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关键的部分还是听明白的了——那满大街贴着通缉令的孟大恶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只是遭了这群道貌岸然武林人士的栽赃陷害。这些人不光要抢走他的独门秘籍,还要害他的性命。

这山下的世界也未免太骇人了些,他还是早些回观心寺去吧。


周九良揣着包子,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城外的破庙里。他一进门就开始嚷嚷起来,“女施主,女施主,小僧给你带了些吃的。”

他绕到佛像后面,高高兴兴地要从怀里掏出包子来,没想到她人却不在。周九良顿时就急了,她一个女孩子,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去哪里呢?莫不是被仇人掳去了?

他心焦地不行,奔出庙门,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寻。想着她也绝不可能走远,周九良只能循着破庙边的一条小溪往下走。

他走了没多远,面前便是一片开阔的湖面。他听得湖中心有些水声,定睛一瞧,差点连鼻血都要喷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赫然有一方美背,只是那白皙的肌肤上还有不少尚未愈合的伤口。纵横交错的新伤旧疤之下,有一片法轮刺青,连出一道密密麻麻的经文顺着脊柱蜿蜒而下,没入在纤腰之间水面之下。那场景既妖冶又艳丽,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周九良愣在那处,只是脚下轻轻一动,湖中正在沐浴的人便轻轻回过了一点头。月光下的侧脸英气之中带了一丝柔美,赫然是那破庙中的女子。

小和尚自知犯了色戒,整个人都变得通通红,连忙转过身解释道:“我我我我不是要故意偷看你洗澡的,我是看你不在庙里,怕你出了事才来寻你的……”

情急之下,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两个还热乎的包子来,高高举了起来:“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草丛之中有两条人影急急掠出,朝着湖中女子的方向去了。周九良也来不及多想,把手里的包子一丢,便想去挡。

观心寺虽不及少林武当,但在武林中也稍稍有一些威望。只可惜周九良不是武僧,只是略微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与那两人过了几招,他已堪堪落了下风,胸口还吃了不轻不重的一掌。他从地上捡了根粗长些的枝丫乱挥一气,拉开了同那两人的距离,回头冲女子大喊道:“这里有我,你快跑!”

他嘴里说得英勇,但此刻对面的两人也瞧出了他武功平平。见他非要管这闲事,两人对望了一眼,亮出了兵刃,再攻之时竟是冲着他的命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周九良只觉得一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关节处,他随着吃痛一抬手,竟以手中的枝丫挡下了来人的杀招。

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又有三颗小石子分别打在了他的左腿,腰眼,还有右手腕上,他竟然凭空使出了一招见所未见的招式,手中的枝丫似灵蛇一般划过了对方的咽喉!幸而对手向后略开数丈,才免得血溅当场。

黑夜之中,小石子接二连三飞来,精准地打在周九良的关节上。他宛如牵线木偶一般,接二连三地使出了堪称阴毒狠辣的杀招,那二人不明所以,只道是眼前的小和尚刚才是真人不露相,被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眼看自己手里的枝丫就要取人性命犯下杀戒,周九良吓得大喊了一声:“够了!”随即右手一松,放下了手里的“兵刃”。

那二人以为他是要放他们一马,眼见不是他的对手,也就见好就收,身影没入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一片寂静之中,又只剩下周九良一个人喘着粗气的声音,他跪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狼狈地发抖。

他背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那女子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走了过去。到了前方,她弯下腰,从草丛里捡起了那两个早就被踩扁了的包子,轻轻拂了拂上面沾着的草芥和泥土,然后一点都不在意一般,捧着吃了起来。

哪有这样不讲究的姑娘。


破庙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烤着火。周九良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大眼睛高鼻梁,秀气温婉。只是她的轮廓比起寻常女子又看上去稍稍硬朗些,因而又有些女生男相的阳刚之气,但只要是放在她脸上,也是好看的。

周九良想起方才窥得她沐浴的场景,不免又闹了个大红脸。他想了又想,鼓足了勇气,挺起腰板说道:

“我虽是无意窥得姑娘胴体……但如若是姑娘要我负责,我也是会负责的。”

女子懒懒地一抬眼,像是在问他打算怎么负责。

“我今日已经寻得了我二师兄,但他不愿跟我回去。因此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回山上去了,总得回去跟方丈有个交代。”

他说罢,又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来。

“……我这块玉,是小时候上山之前我娘亲给我的。” 周九良摩挲了一下那玉佩温润的表面,“这是她的嫁妆,本来是想着以后给我娶亲用的。”

他郑重地把玉佩放在地上,往女子身边推了过去,“若是姑娘日后因为今夜之事难觅乘龙快婿,姑娘便拿着这玉佩上观心寺来找我,我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伺候照顾姑娘下半辈子。”

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说起这事来却格外地认真。但到底是年少羞涩,他整个人从头顶到肩颈都红了,被火光映衬地宛如一只红通通的地瓜团子,甚是可爱。

女子定定瞧了他一眼,拿过了地上的玉佩,往空中抛了一抛,便揣进了怀里,看样子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她服了些药,便又坐下运功疗伤。

她昨夜不过运功几个时辰,今天便已可以行动自如,内功之深厚远超周九良的想象。今天用石子投在他身上的那一套剑法,也是神乎其技。想来只要能熬过今晚,她明天便没有大碍了。

周九良虽不知她究竟是什么人,但满心只想着若是有第二波追兵前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的。他天资聪颖,学东西极快,刚才那套剑法记了个七七八八,已经足够他用了。

他正要入定调息,怀里便被扔来了一本什么东西。周九良定睛一看,只见是一本浸了血渍的武功心法。

“……给我的?” 周九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女子仍是闭着眼睛,并没有搭理他。

周九良讨了个没趣,随手翻看起那本心法,越瞧越觉得似乎和那套剑法是相辅相成的一套武功。他按照书上写的调息运功,很快便觉得内力充沛,大有所成。

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庙里,他竟跟不知是谁的女子学了不知是什么的高超武功,也算是奇妙的造化了。


周九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空落落的破庙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行囊上摆着两枚金叶子,周九良将信将疑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咬,竟然是货真价实的玩意儿。想来他这一趟出门化缘,大概足够全寺上下吃个好几年了。

那神秘的女子除了那两枚金叶子,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一切都是周九良的梦境一般。他摸一摸怀里的玉佩,又确实不在了。

水月镜花罢了。

周九良又仔仔细细打点好了行囊,动身缓缓回山上去了。他这一趟下山,像是学到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

只是走到半路,他便被一群武林人士团团围住了。

“就是他!明明是个小和尚……却会那姓孟的独门的剑法!他就算不是姓孟的易容的,也绝对和姓孟的脱不了干系!”

“不错,先把这小和尚活捉了,再慢慢拷问也不迟。”

周九良转身就想跑,却没想到被人前后包抄了。他左右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敌。

他从一边折了根柳条,下意识地就使出了昨天刚学会的那一套剑法。配合着心法口诀,果然更得心应手了,那柳条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曲直自如,把一群人抽得嗷嗷乱叫。

但他毕竟是出家人,出手伤人已经是犯了大忌,更无法下杀手。虽然一时占了上风,但也抵挡不住铁桶战术,慢慢地就吃了些亏,肩头和手臂都被割开了几条浅浅的口子。

“别弄死他,流点血不要紧,要是死了可就问不出那姓孟的下落了。”

周九良寡不敌众,慢慢地被逼到了一条死胡同里,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有什么人鬼魅似的落在了他身后。周九良大骇,刚要回头去看,便被那人一手遮住了眼睛。那长着薄茧的手心温热,轻掩住他眉目的动作也足够温柔,不似是要加害于他。

周九良只来得及看到那人手中滴血的长剑银光一闪,随后便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鼻尖上。他还来不及感知那到底是什么,就被一敲后颈,晕死了过去。


周九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回到了破庙里。他动了一动,却发现自己枕在了什么人的膝上。

是那女子,她今日着了一身男装,看起来更英姿勃发了。

小和尚心里一惊连忙坐起身来,万万没想到这接二连三与她授受不亲,想来他这过去十数年的修行也都毁光了。

“是、是你救了我?”小和尚脸又红了,“谢谢你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他挠了挠头皮,“你教我的剑法,被他们认出来了,他们想捉了我再去找那姓孟的。你与他武功同宗同源,难不成你是他的师妹吗?”

“女子”瞅着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口道:“我以为你只是有点笨,却没想到这么笨。”

竟然是低醇悦耳的男声。小和尚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你……”

“我不光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呢,小师傅怎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是啊。

明明周九良一早就觉得他的肩膀比寻常女子要宽些,分量也同男子相近,五官也英气逼人,怎么还能一厢情愿地觉得他是个女子呢。

“那、那你好好地穿女人衣服做什么。”周九良有些恼,“要不是初见时你穿着裙子,我也不会认错啊。”

“我造人暗算,若不是换上了死去侍女的衣服,便没有命逃到这里了。”孟鹤堂欺近了他一点,“当然了,若然没有小师傅,我这条命兴许也要交代在这里。”他笑眯眯地抿了抿嘴唇,“无以为报,要不我……”

他眨了眨眼睛。

“……以身相许吧?”

孟鹤堂玩味地笑了一笑,从怀里掏出周家的那枚玉佩来,“反正玉佩也在我手里,小师傅是要做牛做马伺候我一辈子的。”

周九良伸手便要去抢,“你既是个男子,我便算不得破了男女大防,更不算破了色戒。先前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就全都不作数了。”

“哦。那意思是如果小师傅破了色戒,之前说的话也就还作数了?”孟鹤堂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半压在了身下,他葱尖似的手指已然拨开了小和尚宽松的僧袍,“这简单啊。孟某人乐意之至。”

他的指腹滑过小和尚白皙滑腻的皮肤,低声道:“哦,还有,小师傅学了本门的心法,便也是本门的人了。改日孟某人登门同方丈要人,还能再多一个理由呢。”


周九良瞪大了眼睛,刚要再说些什么,满腔的愤懑便被牢牢堵在了嘴里。他两片唇瓣被吮得发了麻,牙关稍稍一松,那孟大恶人灵巧的舌尖便长驱直入,纠缠着他的不放。不多片刻,他连舌尖也麻了,只能张着嘴“哈哈”地喘着粗气。

小和尚喘不上气来,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已经涨红了。肉乎乎的小胸脯起伏不定,一对儿奶尖也落在了人的手里让人揉捏着把玩,已然俏生生地硬了起来。

美味当前,孟大恶人也半点儿没客气,低下头就连吃带舔,唇齿之间一片滋啧之声。小和尚又羞又痒,背都弓了起来,反倒是把自己往人嘴里不停地送,叫人吃得更起劲了。那可怜巴巴的两个小奶尖都被吸肿了,足足有原先的几倍大,泛着淫靡的水光,像是一对儿熟透了的红果儿。

小和尚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但他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是孟鹤堂的对手。孟鹤堂把人背对着自己圈在怀里,一边笑一边伸手扒了他的裤子,就去揉他的臀尖,说道:“小师傅虽是吃斋的,身上倒是不瘦。”

小和尚习武,身上的皮肉倒都紧致,只有这胸脯和屁股上有些软肉,抓在手里轻轻一捏就能溢出指缝去,肥而不腻,又白又嫩的,一松手就是清清楚楚的五道指印。

他一手往下探,穿过小和尚的两条腿就摸上了他的子孙袋,浅浅揉了几下,小和尚便忍不住在他怀里抖了抖。孟鹤堂又圈弄了几下他半硬着的阳具,笑道:“小师傅连毛都还没几根呢,滑溜得很。想来是和尚庙清冷,不常用的缘故吧?等小师傅从了孟某人,天天早晚弄几回,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大人了。”

“别、别人说你是恶人,我起初还不信,”小和尚被擒着手腕强要, 又遭此羞辱,一下子便再也忍不住了,鼻涕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一脸,哭道:“我好心救了你,你非但不报恩,却要如此折辱于我,毁我修行,你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大坏种。”

周九良生得小鼻子小眼的,哭起来就更是红通通皱皱巴巴的一团,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崽,软绵绵地哼哼唧唧,让人不禁心生爱怜。孟鹤堂连忙放了他的手腕,把他圈在怀里亲嘴呷舌,也不在意他满脸的鼻涕眼泪。

“小师傅救了我,我当然心生感激了。我风光的时候有许多朋友,到了落难的时候,却只有小师傅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他压低了声音,听得人面红心跳,一时之间小和尚竟然忘了反抗,愣愣地由着他亲。

“小师傅以为我是女子的时候,难道不也对我倾心吗?”孟大恶人的舌尖顺着小和尚的胸膛一路舔了下去,“小师傅一个出家人,偷瞧女子洗澡,算不算得是淫邪?说了要当牛做马伺候旁人下半辈子,又说话不算数,算不算得是妄语?”

他一边说着话,双手已经分开了小和尚的一双腿,湿漉漉的舌尖绕着人生涩的后穴舔了几圈。那未经人事的嫩穴刚颤巍巍地张开一点小口,灵巧的舌尖便径直舔了进去。

小和尚哪受过这个,尖叫一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倾泻而出哭腔都生生咽了回去。他光溜白嫩的阳具落在了人手心里,被人一边搓着顶上的嫩肉一边狠狠撸弄,爽利得不行。从来没叫人看过的腚眼儿居然被人舔开了,穴里的嫩肉让人用舌头肏个不停,渐渐地竟然像口女穴似的,汩汩地流出了几包淫水儿来。

“小师傅在那和尚庙里,真没叫人弄过后面?我瞧着这张小嘴倒是天赋异禀得很,比姑娘还湿还软。”孟鹤堂笑着去亲小和尚的耳根,又热又硬的孽根已经顶在了他的穴口磨蹭。

“你、你休得胡言乱语,你赶快放了我,否、否则等我回了山上,叫了人来……”周九良红着脸怒斥他。只可惜他下头一张淫荡的小嘴不与主人同仇敌忾,一张一合地吮着那怒涨的龟头就要往里吞。

“小师傅上下两张嘴的意思不大一样,太叫孟某人为难了。”孟鹤堂咧咧嘴,“不如孟某人给小师傅一个机会吧。”

他伸手把人捞了起来,让他双腿蹲坐在自己的胯上,一手揽过小和尚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师傅若是自己忍不住,可不能怪我了。”

他一手在小和尚的背后钳着他两手手腕,一手捏着小和尚饱满的乳肉吃着人家的奶头。周九良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往下稍稍沉了一沉,肉穴里已经赫然肏进了半个头,疼得小和尚斯哈斯哈地喘着气,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他从前学武的时候就总是偷懒,练马步扎不稳动不动就耍赖。只蹲了这么半天,腿就已经麻了。更何况涨大的奶尖敏感极了,那姓孟的对着他胸口吹了口气,他就整个人都在发抖,半点都蹲不住,只觉得后穴里的那根鸡巴越进越深,不多一会儿便整根都肏了进去。

湿热的穴肉含着那骇人的孽根轻微抽搐着,又疼又涨。孟鹤堂揽着跪坐在他胯上已然失神了的小和尚,撸着他的后背等他适应了些许,边缓缓抽送了起来。

“心肝,你里头可真热,骚水儿都要把我泡化了。”孟大恶人抱着小和尚,把一口湿热的淫穴插在自个儿的鸡巴上轻轻前后摇着。他只轻轻插了几十下,小和尚便抖着身子往他怀里钻,一双肉乎乎的胳膊圈住了他,张着嘴吐着殷红的舌尖就要来讨他亲,显然是肏到了好地方。

孟大恶人一个人就长了一百二十个心眼,装作了一脸无辜的模样乱捅一气,时不时地蹭过小和尚的骚心,就是不往那儿顶。惹得小和尚呜呜直哭,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就直摆腰,挺着胸把轻摇着的软嫩乳肉往他嘴里送,好让下面含着的那一根再肏深些。小和尚下面早就支棱起来的玩意儿蹭着他的小腹,全都是亮晶晶的骚水儿印子,显然早就把什么回山上叫人抛在了脑后。

“小师傅,只要你愿意还俗从了我,以后我俩便天天如此快活,可好?”

“不、不行的……”周九良一边哭一边摇头,小和尚下面一口骚穴滴滴哒哒地流着水儿含着鸡巴,被一颠一颠肏得晕头转向,竟然还是有一丝清明在的,“小、小僧修行这么多年……”

孟鹤堂微微一笑,一运力抱着小和尚的腿弯边起了身,如此一来小和尚就只有臀尖着力,肏得更深了。他边走边肏了几步,小和尚就抱紧了他的脖子不敢撒手,穴里的嫩肉拼了命地吮紧了他。孟大恶人到了佛像前的供桌,伸手一扫把案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只把怀里的小和尚按在了上头,笑道:“佛祖可瞧着呢,小师傅可莫要在佛前失了态才好。”

周九良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两条腿就被孟鹤堂扛到了肩上肏穴,他只剩下半个身子在供桌上,后腰抵着供桌的边缘,根本使不上力。在他后穴里逞凶的肉棒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抵着他的骚心肏个不停。一炷香前还紧闭生涩的后庭,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口饥渴的骚穴,绯红的嫩肉不知廉耻地吞吐着里头的鸡巴,早就被肏成了个严丝合缝的肉套子。

“小师傅,”孟鹤堂顶着他,伸手又去撸他前面儿,“就算我放了你,以后你还能静心修佛吗?”

他俯身到了周九良耳边,低声道:“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夜晚,你都会想起今天被我肏穴的滋味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流一床的淫水儿,怎么都止不住。”

小和尚心知他这荤话很有可能成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小小的破庙里全都是肉碰肉的动静,孟大恶人恨不得连两个卵蛋都肏进他里头去。下面的穴眼儿里都是水,被随便一捅就头皮发麻,爽得他脚指头都蜷曲了起来。

很快从腿根蔓延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周九良扭着腰就想从供案上翻下去:“你、你放开我!我我我我我我要尿了!!!”

他从未自渎过,只知道有时候早上起来身下湿了一滩,因此也就不知道泻身是个什么滋味。

孟鹤堂一把按住他的胸口,动着腰肏得更深了,“尿就尿吧。心肝,让我瞧瞧你被弄后面就去了是什么模样,也让你的佛祖好好瞧一瞧。”

周九良左右动弹不得,被越顶越深越顶越重。他想着自己在佛前百般放浪淫荡,心里难过,伸出手要去推那姓孟的,底下的嫩穴却绞得更紧了,叫人随便一插就爽利得不行。更何况那姓孟的坏心眼子,只抵着他那块儿最痒的那块肉狠干,活活都要把他那处肏大肏肿了,成了一块连着鸡巴芯的瘙痒烂肉。后面挨了多少肏,前面便有多硬,嫩鸡巴随着人顶弄的动作一耸一耸地画着圈儿,骚得都没了边。

小和尚被按着臀尖从上往下狠狠插了百余回,终于是再也受不住了,翻着白眼哭喊着就前后一齐泻了出来。几股浓精四处飞溅,弄了他自己满身满脸不说,甚至有两股射在了佛像的莲花底座上。于此同时孟鹤堂也耸动了几下腰身,一滴不漏全都泻在了他的后穴里。

小和尚眉角挂着还挂着自己的精,张着嘴喘着粗气,就这么瘫软在了佛前的供案上。孟鹤堂趁着这会儿又往里浅浅抽送了几回,身下的人儿立刻就弓了身子往他怀里蹭,淫穴里一抽一抽地又吐出几包骚水儿,一副被肏坏了的模样。等到孟鹤堂抽身出来,小和尚合不上的殷红穴口便流出一股白精,顺着腿根往下滴个不停。

“小师傅,”孟鹤堂低头又亲了他一口,“你瞧那佛像上,还挂着你的精呢。”

“亵渎了佛祖,可是犯了大戒了吧?如此一来,也只好还俗了。”

“无妨,以后相公养着你。”

这山,怕是下错了。这观心寺,也怕是再回不去了。

只是不晓得,师父还会再派人来寻他和二师兄吗?

周九良昏昏沉沉地想着,只觉得累得不行,迷迷糊糊只觉得又被抱起来亲了嘴儿,刚空虚了没一会儿的后穴又被填满肏了起来。

“只是心肝,你说了要伺候我下半辈子,便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少的。”


下山 Fin.

34 Lovin'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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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This is a work of fiction. Unless otherwise indicated, all the names, characters, businesses, places, events and incidents in this post are either the product of the author's imagination or used in a fictitious manner. Any resemblance to actu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or actual events is purely coinciden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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