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就试试 13-15

13

周九良一天的生活其实枯燥又乏味。

早上七点半闹铃响,磨磨蹭蹭到八点起床。随便穿个衣服刷个牙就出门去坐地铁,晃晃悠悠到了公司已经八点四十五。去公司食堂随便找点吃的填饱肚皮,一坐下再起身就已经是中午了。吃完午饭又重复上一个步骤,再回过神来天就黑了。又晃晃悠悠回到家点个外卖,看会儿网络小视频,十一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他是有个亲亲爱爱的好室友,合得来又屁话多。但是最近老朱谈了女朋友,很少待在家里。每天周九良进了家门就是黑灯瞎火冷锅冷灶,跟独居差别也不太大。

周九良这天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刷到了个社畜搞笑小视频。他先是自己哈哈哈笑了一会儿,感觉到屋子里有些空,居然还隐隐约约传来些回声。他想了想,点开分享把视频给孟鹤堂发了过去,还高高兴兴地留言了:

我觉得咱们公司也能拍一段儿。能比这个火。

孟鹤堂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周九良又发了一句:

今天是冬至了,你吃饺子了没有?

六百多秒过去,孟鹤堂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就在周九良开始输入“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时候,孟鹤堂终于回了微信:

吃过了。我今天也得加班工作,先不聊了。

周九良呆了呆,打了个“哦”字,又给删了,回了个可可爱爱的猫咪捂脸脸。

孟鹤堂最近好像一直都很忙,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应酬。明明临近年底,国外的大客户应该都放圣诞新年假了才对,这几天他们技术部门的海外组都是一派离休老干部养老摸鱼的景象。但大约是孟鹤堂的职位摆在那里,年底了各种管理工作忙也不一定。

他们能这么顺利地做回朋友,也确实是周九良没想到的。

在决定跟孟鹤堂摊牌之前,周九良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惶惶不可终日,几乎连工作都要躲着孟鹤堂的上下班时间走。毕竟孟鹤堂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分开再想想,多多少少都是他理亏了。

他本以为跟孟鹤堂提出做回朋友,孟鹤堂一定会气得臭骂他一顿,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结果孟鹤堂也只是说了“好”而已。

周九良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孟鹤堂心里的分量,但是也很快就释然了。毕竟当时说得相当清楚,他们只是“试交往”罢了,如果不合适就退回朋友关系。比起他来,孟鹤堂一直都是个游刃有余的社会人,面对感情的态度也比他要理性得多。

问题并不在孟鹤堂身上,孟鹤堂待他很好,他跟孟鹤堂在一起也很开心。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子突然回来,他也许就顺理成章地和孟鹤堂在一起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曾经期盼着相遇的那么多个早晨,亲手做的那么多次早饭,知道那个女孩子即将嫁作他人妇以后的那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从一见钟情到痴痴恋慕的心情,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既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连试都没有试过就放弃,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诚实而已。

这一天周九良又做了卤味带去公司,到了中午就拿出来跟同事们分一分。到了April那里,他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小盒给她,“那个……给你留的。”

April显然挺开心,把小盒捧在了手里,“有口福了呀!上次你只肯给我两个卤蛋当早饭,那一大份卤牛肉都不让我碰呢。”

周九良愣了一愣,“哦……上次是给别人带的。”

虽然上一回他忙着开会错过了午饭时间,后来都没顾得上给孟鹤堂送去。

“是不是给孟总带的?”

周九良有些吃惊,他跟孟鹤堂的关系一直都保密得很好,公司里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他跟孟鹤堂认识。他干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孟总就很喜欢这些家常菜啊,”April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关系又很好,我就猜肯定是给他带的。”

“嗯……”周九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他有时候晚上一忙起来就没时间做饭,这些牛肉拿回去分装好冷冻起来。煮面的时候放一小袋,再打个蛋,比较有营养。”

“你们关系可真好。”April不由得感慨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发错信息了。”周九良也不好意思直接道明来龙去脉,“本来是有事找销售部别的同事,结果短信发到他那里去了。一来二去的,彼此熟悉了,就成了朋友。”

“我一开始是觉得啊,你们两个的性格感觉差得挺远的,能做朋友就很离谱。”April点了点下巴,“因为周老师你不是比较闷骚的那种嘛,孟总就是特别会来事的那种。可是我后来我又想了想,你俩骨子里可能都挺傲气的。”

她说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致,“你知道吗?以前公司好多小姑娘偷偷喜欢孟总,他总是能收到小卡片啊巧克力啊什么的。但是那会儿他有女朋友,卡片通通看也不看就扔了,至于那些巧克力就全让我们办公室的给分了。”

“……哦。” 周九良有点懵,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啊?”

“是个超级美艳的大美女。”April比划了一下,“比我高半头呢,气场超级足,每次出现拎的名牌包都不重样。但是感觉孟总还是喜欢工作更多一点,聚少离多的,后来就一直都是单身了。”

周九良从来没有问过孟鹤堂以前的情史,他隐约想到孟鹤堂应该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种类型,但是没想到夸张到了这种地步。

孟鹤堂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像从来都不是太忙,不管他什么时候想见孟鹤堂都几乎能立刻就约得出来。他几乎从来没有在孟鹤堂那里碰过壁,吃过软钉子。

“嗯……那你这个……吃完了给我反馈呗,好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周九良有些匆忙地结束了对话,有些扭捏地离开了。他比较传统些,总觉得跟女孩子得先成为朋友才能慢慢追求,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他从袋子里又摸出一盒牛肉,里面是已经小袋分装好的。他边往外走的时候就边拨了孟鹤堂的电话,结果也没能接通,于是他就给孟鹤堂发了条微信:

你今天在公司吗?我带了牛肉。给你送过去?

周九良出了个电梯又打了个电话给孟鹤堂,那边也还是没接,大概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忙。他想着既然他们已经做回了朋友,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于是径直就进了销售部的办公室,想着把牛肉放下就走。

结果没想到的是孟鹤堂人就在办公室,正面朝着屏幕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他身边站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也是一头软软的卷发,一手相当随意地搭在了孟鹤堂的肩膀上,姿态亲昵。孟鹤堂的手机就在手边摆着,甚至连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和微信通知都还没暗下去。

周九良一时之间有些僵在那里,有些局促地咳了一声。孟鹤堂闻声抬起头来,脸上本来还有些笑意,看到是他,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站在孟鹤堂身边的男孩子立刻就把胳膊收了回去,端正了些姿势站好了。孟鹤堂起身走了过来,拽过周九良的衣袖把他带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过来了?”

“我做了点牛肉给你送来,上次不是你没吃到么。”周九良把牛肉往孟鹤堂怀里一塞,“喏。”

孟鹤堂捧着吃的,顿时集手短与嘴软于一身,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下次跟我说一声我去你们那儿前台拿就行,不必特别跑一趟。”

“我发了微信的。”周九良小小声地,“还给你打了两个电话……”

孟鹤堂似乎是叹了口气,“好吧。麻烦你跑一趟了。”他举了举手里的牛肉,“谢谢了。”

“那个……”

周九良还想再跟他说几句,孟鹤堂立刻开口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工作了,最近也挺忙的。”

“哦哦,好的。”周九良摸了摸后脑勺,“有时间再聊吧。”

彼此道了别,周九良扭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跟他全程没什么笑模样的孟鹤堂正跟身边的小男生有说有笑的,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就挺快活。

挺好的,看起来孟鹤堂走出来的速度比他还抢先一步。他也是时候该放下那点小念想和小愧疚,努力朝前看。


14

临近农历新年的时候,公司又开始整新活了。说是要犒劳一年以来员工们的辛苦工作,在附近包了个度假酒店,搞了个两天一夜的年会活动。

周九良对这些团体活动一向都不是很感冒,可是这次部门里点人头的是April。姑娘蹦蹦跳跳地就到了他面前,“周老师肯定是得去的吧?”

“啊?我……”周九良想编个幌子请假,又实在不好意思对着姑娘一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说不,只好点了点头。

到了出发当天,他们这一组人被要求早上五点半就在公司门口集合,等着大巴车来接送。周九良几乎连站都站不太住,东倒西歪哈欠连天。

等到好不容易上了车,他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把头上的棒球帽一扣就开始闭目养神。边上不少年轻的同事也是好久没有过这种春游一样的氛围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周九良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边上有什么人坐下了,随着对方落座空气里传来了一缕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古龙水的味道。

人类的记忆往往是和感官紧密相连的,食物的味道,指尖的触感,特定的色彩,往往都能触发一整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但是周九良的回忆是如此鲜活,这一丝香味立刻勾起了他许多脸红心跳的回忆:那些在午后的阳光下,裹在床单下的细密的轻吻;和那些在车后座上,汗湿的肌肤柔腻的触感;还有孟鹤堂笑起来弯弯的嘴唇和眉眼,和他脖颈之间温柔的香气。

周九良顿时打了个激灵,直起了身来,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帽子。

坐在他身边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小男生,看起来二十来岁,一头软软的锡纸烫。脸盲患者周九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上次抽了骨头似的倚在孟鹤堂肩头的男孩子。

他身上的味道和孟鹤堂一样。

“你是……”周九良一开口,嗓音都有些哑,然后他听到斜上方又传来了一个他熟悉的声音。

“芳芳你坐那边干什么,你过来跟我坐。”

周九良一抬头,就和孟鹤堂对上了眼神。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都是狼狈不堪地早上四五点起床,孟鹤堂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今天穿了件粉扑扑的卫衣,头发看起来蓬松而柔软,宛如一个在校大学生。

孟鹤堂看见周九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耐心地跟他解释销售部的几台大巴车人满为患,他们几个就被临时赶了过来。孟鹤堂说完,就踹了那个被唤作芳芳的青年一脚,口气却是温柔的,“还不坐过去那边。”

芳芳嘀嘀咕咕的一边捂着腿侧一边抱怨:“去就去嘛这么凶干嘛……”

他一离席,被换到周九良身边的赫然是April。一身休闲打扮的姑娘一脸开心地跟周九良打招呼:“周老师!”

周九良红了红脸,下意识又抬头望了一眼孟鹤堂,结果孟鹤堂已经扭过头去在他的斜前方坐下了。落座以后,他跟身边的青年又推搡着打闹了几下,看上去很是亲昵。

周九良跟April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都是在吐槽起得实在是太早,又占用了上班族宝贵的双休日,真的想犒劳员工还不如直接换成礼卡发下来更好。他边说边不经意地往孟鹤堂那边瞟,远远地只看到孟鹤堂肩膀上倚着一颗毛茸茸的大头,显然是睡得正香。

周九良跟孟鹤堂天天滚在一起的那阵,他身上也都时常浸满了孟鹤堂古龙水的味道。衣服上的味道姑且挂在阳台吹一吹就散了,有时候孟鹤堂上来过夜以后,他的床单被套之间也都缭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不知道孟鹤堂跟那个男孩子到了哪一步。

孟鹤堂也会对别人那么温柔吗。也会和别人试交往吗。也会和别人耳鬓厮磨抵死缠绵吗。

周九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和April继续聊天,只说实在太困了就又扣上帽子假装闭目养神。

既然他做不了选择,孟鹤堂也当然不必等他。孟鹤堂想要什么时候或是和什么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都是孟鹤堂的自由。

而他也理应尽到一个“好朋友”的本分,给与支持和祝福。

到了酒店略微休整,就要准备下午的活动。今年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年会节目搞得像是曲苑杂坛一样,相声小品魔术杂技样样俱全。周九良双手一踹,一看就是个纯纯的观众,于是责无旁贷地被April和行政妹妹捉去做了壮丁,挂了工作人员的牌子,坐在宴会厅的门口分发年货大礼包。

三个人分工明确,行政妹妹登记姓名,April分配年货大礼包,周九良递一瓶公司定制矿泉水,齐活。两个妹妹笑意盈盈,周九良就是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嘴里说着“前面左拐进宴会厅”,右手递上水,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干着干着,突然就发现队伍末尾站着的,赫然是早上靠在孟鹤堂肩头睡着的青年。这会正和一群小姑娘站在一起说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几个女孩子立刻就被逗得花枝乱颤的,其中一个还忍不住伸出小拳头捶他胸口。

周九良忍不住抬了抬眉毛,孟鹤堂和Kevin他们早早地就进去了,甚至都没跟周九良他们打上照面。但孟鹤堂才不在没多大一会儿,这小子就跟一大堆女孩子混在一起说些肉麻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孟鹤堂怎么偏偏找了个这样的人呢。

队伍往前移得很快,马上那人就排到了他们面前,爽朗地报上了名字:

“销售部,孙九芳。”

孙九芳顺利登记了名字,领到了年货礼包,正要伸出手去拿水。就看到周九良抱着手,大爷似地抬头看着他,不禁也愣了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水?”

“没了。”周九良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

孙九芳一脸莫名其妙,伸出手去指了指他背后堆成小山一样的矿泉水,“这不都是吗?”

“这是等下给出节目的同事们留的。”周九良口气平静,“你出节目吗?”

孙九芳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周九良一脸笃定地从犄角旮旯的饮料堆里翻出瓶白花蛇草水扔了过去,“只有这个了,爱喝不喝吧。”

孙九芳吃了个闷亏,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面前一头卷卷头发戴着透明框眼镜的单眼皮青年他连见都没见过,显然没有理由故意为难他。孙九芳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抬了抬手里脚臭味儿一样的蛇草水,挤出一个笑容,“谢了啊。”

周九良从喉咙里发出不知道是“嗯”还是“哼”地一声,连“前面左拐”都省了,只是伸出手指了指。

孙九芳于是又说了声谢谢,边走边忍不住又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满心狐疑。

年会的节目就是群魔乱舞各显神通,不管平时多正经的人都尽情放飞了自我,年过半百的副总裁出来唱摇滚版学猫叫的时候场面进入最高潮,整个场子炸到不行。今年还搞了游戏环节,都是按照年货大礼包上的编号随机抽人,只要赢了就能有不错的奖品可以拿。

周九良被抽中上台玩你比划我猜的时候还有些懵,结果看到旁边上台的是一脸无害的孙九芳,抬起头来就对孙九芳笑了一下。

孙九芳又看到那个老神在在的卷毛,而且这人仿佛是对自己冷笑了一下,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竭尽全力地比划着,连下面的观众都猜出来单字或者整个词了,但是对面的卷毛却一脸冷漠地抱着手臂看着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摇摇头,好像在看猴戏一样。

这哪里是游戏,这根本就是公开处刑现场。

孙九芳努力地比划着“藏龙卧虎”,末了整个人都已经趴到地上躺着学老虎了。结果对面那位扬着一边眉毛,不紧不慢道:

“虎踞龙盘?龙争虎斗?虎落平阳被犬欺?哦,四个字啊……豺狼虎豹?”

就在孙九芳觉得自己可能是来渡劫的前一秒,主持人终于喊停了。他们这一组是唯一一个零蛋,与崭新的Switch游戏机失之交臂。但是下台的时候卷毛看起来轻松畅快,一脸的大仇得报。

孙九芳不禁开始头脑风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位,这特么到底是谁啊?????


15

等到年会闹得差不多,大家也吃饱喝足,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周九良刚回房洗完澡准备要睡,好几个同部门的单身汉就举着啤酒白酒红酒进来准备要打牌打通宵了。

周九良对这种吵吵嚷嚷的职场社交场合有些抗拒,又不擅长打牌,应付着跟他们稍微干了几杯,就趿拉着拖鞋裹了件羽绒服跑到楼下抽烟。

他以前虽然也抽烟,但是最近抽得有些凶,是一天一包的架势。有些时候心里没来由地觉得烦,边刷着手机边抽烟,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抽了小半包。

突然听到小树丛另一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的时候,周九良本来是想立刻回避的。结果不期然传来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声:

“那我们的事,你跟孟哥提过了?”

“孟哥也管不着我们啊。”另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响了起来,“而且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的摊牌了多尴尬啊。”

“可是他以后总是会知道的,到时候也不太好收场。”

“那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他发现的话,我再跟他解释就好了。他人那么单纯,一定会成全咱们的。”

对话之间夹杂着一些几乎微不可闻的亲吻的动静,两个人显然没有想到天寒地冻的,边上还会有个一声不吭听壁脚的,亲热起来也就毫不避讳。

周九良狠狠抽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根扔到地上踩灭了。

孙九芳正和怀里搂着的人亲得开开心心的,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点了点他的肩膀。他猛地瑟缩了一下,刚一回头,就被一拳头直击下颚干翻了。

孙九芳踉跄了两步,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定睛一看居然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卷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特么是谁啊?!神经病啊?!”

他脾气再好耐心也被磨完了,这会儿眼睛也已经红了,上去直接就往对方柔软的腹部来了一膝盖。没承想卷毛虽然痛得都弯了腰,但还是龇牙咧嘴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副气势汹汹要吃了他的架势, 低吼道:“你骗他是不是?!”

“我骗谁了?!” 孙九芳猛地抬头就撞在了卷毛的下颚上,挣脱了开来, “你特么有病早去看好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九良吐出一口带了血丝的唾沫,上去就和孙九芳又扭打成了一堆,“我特么打的就是你!”

一边站着的瘦弱青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试了几次都分不开他们,干脆拔腿跑去搬救兵了。

两个人这会儿脸上都挂了点彩,扭打着半倒在地上,你来我往地试图把对方摁在地上揍。周九良刚才临出门前喝了点儿,这会儿已然杀红了眼,嘴里喊着:“我今天就是要替孟哥教训你这个小王八蛋!”

孙九芳一听,顿时气得呕出两升血来,“孟哥?!这特么跟孟哥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孟哥,孟哥上次在办公室晕倒的时候你特么在哪儿呢?!”

周九良愣了一下,“什么晕倒啊你胡说什么?”他满心只觉得孙九芳是在胡说八道掩盖自己劈腿劈成蜘蛛精的事实,这会儿只觉得更火大了,一门心思就是要把这个油头粉面的小混蛋揍趴下。

正在这会儿刚才跑走的瘦弱青年搬的救兵跟着他一起回来了,竟然是孟鹤堂。

孟鹤堂头发都还是湿漉漉的,搞不好是洗澡刚洗到一半就被叫来拉架了。他显然也没搞清楚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打成一团,只能暂时先努力把两个人分开。

周九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凭借吨位压制住了孙九芳。两个人扭扭乐似的你扒着我的下巴我扒着你的眉骨,旁边还有两个试图拉架,场面一片混乱。周九良在气头上,一通挣扎着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就打到了一边的孟鹤堂。

孟鹤堂冷不丁被扇了一下太阳穴和右眼,闷哼了一声就往边上歪了一下。

周九良吓得立刻就清醒了,忙不迭地就去扶他,“孟哥?!”

孟鹤堂捂着半边脸,声音都压低了,“闹够了吗?能回去了吗?”

周九良耷拉着一头小卷毛,小声地“嗯”了一声。

等到好不容易回了孟鹤堂的房间坐下了,周九良乖乖地坐在床边让孟鹤堂给自己上药——他眉骨上挂了彩,嘴里也擦破了。扭打的时候他还被孙九芳薅掉一撮前额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都丧到不行。

孟鹤堂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孟鹤堂自己的眼尾也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这会儿眼睛里都是血丝。

“……疼吗?” 周九良看他一眼,蚊子叫似的开了口。

孟鹤堂给他上完了药,后退了两步往桌子上一靠,“为什么打人?”

“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又劈腿了别人。” 周九良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嗫嚅着,“他身上都是你的香水味儿,又跟别人亲热,还说什么要瞒着你……”

“他喜欢我用的香水,问了我牌子,照着买又有什么问题?”孟鹤堂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跟小晗偷偷摸摸谈明令禁止的办公室恋爱,我是他们的头儿,当然要瞒着我。”

周九良呆若木鸡,他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来,“那、那我去给他道歉……”

“我会跟他们解释的。”孟鹤堂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芳芳如果需要上医院检查,后续的费用我也会赔偿的。”

“那怎么行?”周九良立刻就嚷嚷了起来,“道歉我得亲自去,钱的方面该赔偿的我也会承担的。”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吗!”孟鹤堂忍无可忍地吼了他一句。

周九良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顿时就感觉一阵刺痛袭来,他嘴里破了好几个口子,动起来就疼得紧,忍不住倒吸了两口冷气。他稍微缓了缓,才小声地开口:“对不起。”

孟鹤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呼出一口长气,再开口的时候口气又柔和了不少:“你张嘴,我看看里面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去缝针。”

周九良乖乖把嘴张开了,趁着孟鹤堂用手机照着他嘴里看伤口的功夫,又忍不住张着嘴问:“啊哈嚯咦音拗哈啊哈恒哼?”

孟鹤堂关了手机灯光,“啧”了一声,“问题不大。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

“他说你晕倒了,是怎么回事?”周九良有些着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孟鹤堂噎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不重要了。”他转过身去整理桌上的东西,“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九良不依不饶地一把把他薅回过身,“怎么会不重要呢?!”

孟鹤堂受了伤的眼角还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凭空增添了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周九良居然没顾得上放开他的胳膊,愣在原地盯着他发呆。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孟鹤堂拧着一点眉心,但是口气却是轻柔的,“我晕不晕倒,是不是被别人劈腿,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周九良咽了一口口水,“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个所谓的试用期结束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孟鹤堂离得那么近。面前的孟鹤堂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红着眼尾,有一点脆弱和易碎的样子。身上也带了一点点廉价沐浴露的脂粉气,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只是好像更容易亲近了。

他一直都知道孟鹤堂很好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但是都不像今晚这样,在宾馆昏暗的顶灯下面,肌肤剔透粉面桃腮的,几乎像个嫩嘟嘟的水蜜桃,简直让人想吸上一口。

“什么朋友会去管这种闲事啊。”孟鹤堂有些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赤裸裸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周九良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他一点,“我好像是有一点奇怪。”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在彼此的嘴唇上,带着一点点潮热起来的气息。

“……是哪里奇怪?”

周九良听到孟鹤堂轻声地这么问他,但是他已经忍不住吻了上去。孟鹤堂好像是稍微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回吻了他。

浅尝辄止的亲吻很快就变成了更火热潮湿的模样。就算时隔几个月,孟鹤堂尝起来还是和他记忆里的一样甜蜜,一点都没变。

他们很快就着亲吻的姿势滚上了床,肉体沉睡的记忆被立刻唤醒,自然而然地喘息着交缠在了一起。孟鹤堂翻了个身把周九良压在了身下,开始沿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下亲吻。

被亲吻到小腹的时候,周九良突然打了个激灵,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孟鹤堂的肩膀,“孟、孟哥…… 我们不能……我们不能这样。”

孟鹤堂被冷不丁地打断了,额发一缕缕地搭在汗湿的额头上,双颊潮红,根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周九良有些惊慌失措地掩住了自己已经被拉开的裤链,“我、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我们不能这样。”

他不可以因为沉溺于一时肉体的欢愉,就不明不白地和孟鹤堂又搅在一起。

周九良眼睁睁地看着孟鹤堂脸上的神色,从迷茫到不解,再到失落和愤怒。孟鹤堂用舌头抵着上牙膛,像是忍耐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把汗湿的刘海往上撸了撸,吐出了三个字:“你走吧。”

周九良逃也似地到了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男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堂看起来微微地有些发抖。周九良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走!”

9 Lovin'It!
Post Disclaimer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This is a work of fiction. Unless otherwise indicated, all the names, characters, businesses, places, events and incidents in this post are either the product of the author's imagination or used in a fictitious manner. Any resemblance to actu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or actual events is purely coinciden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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